“哎呀,小姐大喜。”
一个婆子嘴里笑着,走过来捉住夏竹悦的胳膊,手劲儿奇大,将她拽至妆台前坐下。
挣扎了几下没挣出来,夏竹悦不禁有些烦躁,不解地质问道:“你们做什么?”
婆子暗里使劲儿拧了一下夏竹悦的胳膊,疼的她瞬间涌出泪来。
自打娘亲去世后,府里再无人将她当做正经主子,恶奴欺主,以下犯上的事儿时常有之,但也甚少如此不由分说地折磨她。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夏竹悦哭叫着,却被两个仆妇反折了手臂摁在椅上用布条绑了,根本动弹不得。
一个婆子捏着她的脸颊咬牙道:“小姐,我劝您还是别哭了,新嫁娘哭着进门,可不是冲喜的好兆头呢。”
“你胡说什么!”夏竹悦哭喊道:“你们快放开我。”
“吵死了。”
另一个婆子拿了块布巾塞了夏竹悦的嘴,白了一眼仆妇们,“还不快些,一会儿误了时辰又要挨罚。”
仆妇们得令,一拥而上,匀面的匀面,扯衣的扯衣,七手八脚地将她打扮成新嫁娘的模样。
但那袭嫁衣却并不是正红色,而是淡淡的水红色,可见并不是什么正经妻室的模样。
一个婆子扯过夏竹悦的长发,毫不怜惜地粗鲁梳着,嘴里念叨着,
“真是赶死我了,不是说等宴会结束了,过两日才送她去给那傻子填房么。”
“嗐,谁说不是呢,也是那傻子摊上个好爹,不然能一连娶上七八个妻妾么。”
搭茬儿的婆子挤挤眼儿,压低了嗓子:“我听说那傻子人虽傻,那事儿却弄的凶,没日没夜的折腾人,娶回去的女子没几日都折腾死了,真是作孽。”
“嘻嘻。”
另一个婆子推搡了她一下,“你倒是会听说,听墙角听来的么,即便是个傻子也架不住有个想抱孙子的爹呀,流水似的替他娶妻纳妾,这都是命哦~”
“哭什么哭,妆都花了。”
一番污言秽语吓得夏竹悦直淌泪,一个仆妇不耐地拿布巾替她揩了,咒骂着,
“谁叫你不识相要去接近世子爷,那也是你能妄想的么?如今被提前发落也你是自找的,怨不得旁人。”
几个人手里的活计做完了,嘴皮子却不闲着,仍凑在一起嚼舌根儿,一个婆子啧啧有声地叹道:“咱们的那位嫡小姐,十打十的像足了她娘,小姑娘家就能想出如此毒计,日后当了世子妃还得了。”
“那你还不快闭嘴,敢背后议论嫡小姐,仔细你的皮。”
“嗐,咱们几个的体己话儿,你们不会对外说的,对吧。”
“看你怎么孝敬我们了,快走吧,你去角门迎轿子,我去报夫人。”
几人嬉笑扭打着,关上门交差去了。
冰冷寒意遏住了夏竹悦的喉咙,她欲哭无泪。
本以为,自己不过是娘亲去世失了倚靠,遭人欺负罢了,没想到她们竟如此容不得自己,竟要赶尽杀绝。
她心里似乎破了个大窟窿,以往只觉得日子苦些也不算什么。
如今,竟是活不成了。
正悲戚间,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匆匆往她门口跑来。
第12章 摸宝贝 咱们就敬佩您这份儿孝心……
夏竹悦偏过头,死死地盯住门扇。
门扇被缓缓推开,是方才替她梳头的那个婆子。
婆子扶着门框,四下环顾了一圈,确认无人这才跨进房门朝她走来。
她走到夏竹悦身后,伸手去解那布条,嘴里念叨着:“小姐切勿怪罪老奴,咱们也是奉命行事,那知州府可是正经的官老爷府邸,您还算是攀了高枝儿呢。”
解开最后一个结,婆子没有立刻松手,堆了些笑容同她商量,
“老奴这便松开小姐,但您可得答应我不吵不闹地乖乖跟我往角门去,若是吵闹惊动了前院儿,那可别怪老奴手黑了。”
夏竹悦识相地点点头,婆子笑笑,掏出一块红盖头盖在她头顶遮住被塞住的嘴巴。
又伸手解了布条,扶夏竹悦起身紧紧挽住她的手臂,小声嘱咐着:“来,老奴引着您,咱们走罢。”
夏竹悦心如擂鼓,腿脚有些发软,她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回忆房内的布局摆设,默数着脚下的步数。
估摸着走到了八仙桌边,她故意步子跨大了些许,果然脚尖儿碰到了桌腿,
她深吸一口气,趁那婆子不备骤然发难,奋力挣出一只手来抄起桌面中央的铜制小熏香炉,狠狠向那婆子砸去。
只听“嘭~”的一声,有什么轰然倒地。
另一只手臂也脱了钳制,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急急伸手掀了盖头朝地上望去。
只见那婆子委身歪在地上,额头破了一大块,眼见是被砸晕了过去。
她不敢耽搁,拔了口中的布巾,扭身往外跑去。
泪水止不住地滚落腮边,她提着裙摆飞快地奔跑着,直直往父亲的书房奔去。
还没跑几步便远远瞧见夏老爷在前边的石板道上,正往前院的宴会上去。
“父亲!”
夏竹悦哭喊着:“父亲救我!”
她加快了脚步,一颗心跳的飞快,几乎要从的嗓子眼儿蹦出来了一般。
她飞奔向夏老爷,跑得太急,脚下一滑险些要扑倒在地。
夏老爷伸手托住她,略带责备,“哪里有些许闺秀的样子,如此疾行做什么。”
“父亲,夫人她,她要将我嫁给傻子。”夏竹悦泪如雨下哭求着:“您救救我。”
夏老爷托着她的手臂微微一僵,面色有些许凝重,“先起来罢。”
夏竹悦见他这般反应,一颗心往下沉了几分,有些不敢置信地问他:“您.知道此事?”
“悦儿啊。”
夏老爷扶她起来站好,沉吟了片刻才说道:“自古婚嫁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既是你嫡母为你定的亲,你便嫁吧。”
“父亲!”夏竹悦急的不行,拉住他的袖摆:“那是个傻子……”
“住口!”
夏老爷拂开她的手,低声呵斥道:“那可是知州大人的嫡出公子,配你绰绰有余。”
“父亲……”
“好了。”夏老爷似乎也不想闹的太僵,语气温和了下来:“前院还有贵客耽搁不得,你别再闹了,去吧。”
说罢,夏老爷不再理会她,一挥手,随侍的小厮便来拉夏竹悦。
夏竹悦甩开小厮的手,几步追上夏老爷:“父亲这么做,是拿我当垫脚石了么?”
夏老爷闻言停下脚步,嶙峋消瘦的肩膀缓缓转了过来,阴骘地看着夏竹悦,“替你妹妹垫脚,是你的福气。”
“可我也是你的女儿啊!”
夏老爷轻笑,“若能令你不再纠缠,告诉你也罢,你并非我亲女,不过是你娘带进来的野种罢了。”
猛然听见这话,夏竹悦如遭雷击,不禁踉跄后退了几步。
夏老爷背起手掌,“你老实嫁去知州府,也算是报答我多年的养育之恩了,左右我多给你备些嫁妆,让你好过一些。”
“我不信,若我不是你的孩子,你为什么隐瞒这么多年?”
夏老爷嗤笑一声,俯身贴近她,“我堂堂江汉首富,纳个带球的官妓,若不是我播的种,岂不沦为笑柄?”
一番话令夏竹悦骤然失了力气,颓然逶坐在地。
许是得了消息,两三个婆子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扑跪在夏老爷脚下,“求老爷恕罪,奴婢们办事不利。”
“没用的老货。”夏老爷斥责道:“快些带走,再出岔子把你们全撵出去。”说罢不再理会这个烂摊子,阔步往前院儿去了。
待夏老爷走了,婆子们一拥而上,从地上拽起夏竹悦往角门拖去。
夏竹悦像个破烂瘫软的破布娃娃一般,失了求生的意志,任凭摆弄。
她短暂的一生,仿佛就是个笑话儿一般,她的妹妹不是妹妹,她的嫡母不是母亲,甚至她心中最后的倚仗,她的父亲,竟也不是她的父亲。
仅仅一瞬间,她便从江汉首富夏府的千金大小姐,变成了一个无亲无故,人人巴不得她死的孤儿。
恨意似藤蔓一般自心底滋生,由泪水浇灌着,野蛮生长,缠绕上她那颗本算赤诚的心。
越缠越紧,越缠越紧,紧到她觉得痛,痛到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忽地,静静地,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一片一片,再也无法复原。
夏竹悦的眸中渐渐有了神智,她忽地开口道:“嫂子们,我想通了,我愿意去知州府。”
婆子们撇了她一眼,将她箍的更紧了些:“小姐可别耍花样了,咱们担待不起。”
夏竹悦凄然一笑,打起苦情牌:“旁的也就罢了,嫂子们且容我回房取样东西,那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我须得带去。”
“想着亡人做什么,甭拿了,小姐马上就有姑爷了,还是珍惜眼前人罢。”婆子不为所动,拽的更用力了些。
“那便可惜了我这些年来积攒的珠宝银两了,嫂子们因我受了委屈,本想分给你们赔不是的。”
“嗐,什么银两不银两的,咱们就是敬佩您这份儿孝心,轿子还没来呢,咱们快回去拿罢。”
婆子们翻脸比翻书还快,转脸儿便笑嘻嘻地搀扶着夏竹悦回到房里,两个婆子把守在门口,一个贴身跟着她,“小姐,您快些拿罢。”
“嗯。”
夏竹悦去榻边向枕下摸去,那婆子也亦步亦趋地跟了过来,凑近她手边想看看她究竟摸出了什么宝贝。
第13章 我来吧 世子爷的衣裳湿了
夏竹悦自粉缎绣花儿枕下小心翼翼地捧出一样事物。
那珍重的模样直引得那婆子凑过脸来,腆着脸问道:“是什么宝贝呀?让咱们也开开眼罢。”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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