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黛越想越难受,在屋里才止住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了出来。
可她又做错了什么呢,她今日都没去那鹿灵山,安安分分地在家里,可事儿还是找上门来。
或许她就该早早嫁了,已经在国公府叨扰了这些年,锦衣玉食,华服美衫,夫人与国公爷从未苛待过她,她如今也长大了,不好再继续麻烦他们了……
她整个人都笼在悲伤情绪里,全然没注意到蜂腰桥迎面走来的两人。
还是翠柳拉了她一把,行礼道“奴婢拜见世子爷、二爷”,云黛才怔怔回过神来,看到红紫霞光之下两位俊朗的年轻男人。
“大哥哥,二哥哥……”她心头慌张,一边打招呼一边擦眼泪,她太着急,没个轻重,眼尾都被擦得红彤彤。
谢伯缙和谢仲宣见状,脸色皆是微变。
谢仲宣上前一步,柔声道,“怎么哭了?是三郎那家伙惹你不高兴了?二哥替你教训他。”
云黛摇了摇头,“不是,是沙子不小心眯了眼睛。”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她还朝他露出个笑脸,嗓音轻软,“现在没事了。”
白嫩嫩一张小脸,鼻尖红红的,眼尾也红红的,黑眸水光潋滟,明明哭得可怜,偏还露出笑来,有种难以言喻的精致又脆弱的美感。
惹人怜爱。
也同样容易勾起人内心深处的恶意,渴望去破坏。
“二郎。”谢伯缙伸手拍了下谢仲宣的肩膀,“你先进去,我与她说两句话。”
谢仲宣抬头,颇为诧异的看了眼大哥,却没多问,只和煦看向云黛,桃花眼满是温柔,“没哭就好,若遇到麻烦了,尽管与二哥说,二哥会帮你的。”
云黛浅浅笑道,“我知道的。”
谢仲宣颔首,先行一步去白石斋探望。
主子们谈话,翠柳自觉退到十步开外。
夕阳西斜,烟紫色霞光洒遍蜂腰桥,几株残荷的水面上倒映着两道身影,一道颀长,一道娇小。
两道影子靠得很近,可桥上两人之间却隔着一段距离。
云黛不知谢伯缙有什么话要单独与她说,心头忐忑,手心都紧张的出汗。
难道他已经知道三哥哥打架的缘由,所以特地留下她,想要训斥她么?
李越……
是了,上回大哥哥还问起李越的事,这回三哥哥就与那人打起来了,这事定是与她逃不了干系的。
她眼圈又红了,有自责,也有委屈,恨不得将脑袋埋进地里,决定主动认错,“大哥哥,我错了……”
一把软糯的嗓子,带着几分细而无力的哭腔。
谢伯缙压低眉眼,“你错什么?”
云黛泪眼汪汪,“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三哥哥也不会与人打架。”
谢伯缙看她哭成这样,头疼又有些无力,他不擅与女人打交道,尤其是哭泣的女人。换做是旁人,他大抵会直接把嘴堵住,可面前这个……只怕堵了她嘴,泪珠子要掉得更凶。
默了两息,他从袖中取出块帕子递给她,“都长大了,怎么还像小时候那般爱哭?”
云黛看着他递来的帕子,一时怔忪。
谢伯缙上前一步,生硬哄道,“拿着,把眼泪擦了。”
他的语气不容置喙,云黛打了个哭嗝,接过帕子胡乱把眼泪抹了。
在大哥哥面前她怕,也不敢再哭,万一惹得他不耐烦了,他把她丢进水里呢?他那么高大,拎起她轻而易举。
谢伯缙见她不哭了,便问,“你可有怂恿三郎与人打架?”
云黛乖觉地摇头,“没。”
谢伯缙又问,“那你有怂恿旁人与三郎打架?”
云黛毫不犹豫否认,“没,肯定没。”
“既然你什么都没做,这事与你何干?”
云黛微怔,睁着一双清凌凌的水眸看向他,有些诧异他竟然不责怪她,又有点迷茫她到底错没错。
谢伯缙见她这副呆样,眯了眯黑眸。倏然,他上前一步。
这骤然拉近的距离吓了云黛一跳,下意识往后退步,身子朝后仰着,下意识地唤,“大哥哥,你……”
谢伯缙垂下头,眉宇微蹙,狭长眼眸闪着严肃而幽深的光芒,紧紧地盯着她。
明明他没有碰到她,可云黛觉得他冷冽威严的目光仿佛一只强而有力的铁钳,牢牢扼住她的后颈,让她无法躲避,动弹不得。
良久,谢伯缙才开了口,“当年带你回国公府,是想庇佑你,让你顺遂无忧地长大,而不是让你在国公府惶惶度日,自责不安的。”
云黛眸光猛颤,定定看向他。
俊挺的眉眼稍稍舒展,谢伯缙抬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脑袋,“小姑娘,你没有错,无须自责。”
不要让他后悔当年的提议。
他希望她能平安喜乐。
第32章 没准便是你飞黄腾达的好机会……
鹿灵山斗殴后的第二日, 谢叔南被抬回国公府的消息便传开了。
这招恶人先告状的效果很是不错,李家和孙家先后登门赔罪。
乔氏知道内情,自然是客气大度地接受这份赔罪, 并将此事定为儿郎们酒后失态的小打小闹,不要因着小儿郎们的不懂事而影响了两家之间的交情。
那李家夫人最是心疼老来子,见儿子跌入湖里还心心念念着国公府那个养女, 索性趁着这次机会,向乔氏表明求娶之意。
乔氏面带微笑的婉拒, 依旧是那番托词, “姑娘还小, 家中想再留两年。”
话说到这份上, 李夫人还有何不明白, 和和气气与乔氏告辞,心里却是犯了愁, 回去该如何说服儿子死心。
至于孙家夫人,从儿子与谢叔南争斗那一刻, 就彻底断了上门求亲的念想。
她一直觉着女子容貌太盛是祸事,这还没娶进门就惹出这样大的事, 要真进了门, 孙府岂不是家宅不宁?
这两朵烂桃花误打误撞地折了,而摧花辣手谢叔南此时正翘着二郎腿在病榻上吃葡萄。
一听到门外传来“云姑娘和乔三姑娘来了”, 他赶紧躺好,一把将葡萄碟子推到一旁。
“哎哟, 我这背怎么还这样疼呢。”他哀叫着,一边朝陈贵使眼色。
陈贵立刻帮腔,“三爷你好生歇着,奴才给你去端药来。”
云黛和乔玉珠一道走进屋来, 打眼就瞧见着榻上呜呼哀哉的谢叔南。
“三哥哥,你还有哪里不舒服,今日身上涂了药么?”云黛蹙眉,担忧关怀着。
“就身上伤口疼,浑身不得劲。不过这会子见着妹妹了,感觉好了不少。”谢叔南笑道。
玉珠嗤笑一声,顺手拿起雕花长案上摆着的玉如意,戳了戳谢叔南的脊梁骨,幸灾乐祸道,“哪里疼啊?这儿,还是这儿?我看你八成是装的吧!”
谢叔南一把抽过她手中的玉如意,老大不高兴的,“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听说你被打成烂羊头了,这样大的热闹,我可不能错过!”玉珠施施然坐下,又看了看谢叔南的脸,咂舌道,“啧啧啧,虽不是烂羊头,也成了半个猪头了。”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谢叔南埋怨地看了云黛一眼,“云妹妹,你带她过来作甚?没病也得给她气病了。”
云黛失笑道,“玉珠姐姐听说你受伤,特地来探望呢,还带了支上好的人参。”
玉珠忙道,“可不是我要带的,是我母亲叫我带的。”
谢叔南深以为然,“我就说嘛,你哪有那样好心。”
玉珠撇了撇嘴没反驳,自个儿捻起一颗葡萄吃。
不一会儿陈贵端着汤药过来,浓郁的苦药气味顿时弥漫在屋内。
云黛捧着个黄花梨木八宝盒子上前,“三哥哥,我给你带了蜜饯,有酸梅干、白杏干、山楂条……”
她将八样蜜饯一一报了遍,谢叔南乐呵呵听着,等她说完,他一把端起那海碗装的汤药,仰头一饮而尽。
“云妹妹你瞧,我喝完了。”他拿碗倒盖过来,炫耀似的。
“三哥哥真厉害。”云黛顺着他的话夸道,拿了块酸梅干递给他,“快吃个蜜饯,甜甜嘴。”
玉珠在一旁瞧着,冷不丁冒出一句,“谢南瓜,你说你是不是有病,我后来打听了一番才知道我孙家表哥和那李越并未说云黛的不是,只是都透出想登门求娶之意。你若觉得失礼,上前呵止不就行了,何必动手打人?现下好了,外面都在传你们是为了云黛相争而打起来,你这不是在断云黛姻缘,坏她的闺誉么?”
谢叔南一怔,嚼着嘴里的酸梅干,只觉得格外的酸,酸得他直皱眉,“我哪里断她的姻缘了?那个李越生的五大三粗,黑得跟刚才黑煤矿里出来似的,他能配云妹妹?再说那个孙明礼,哼,软弱无力,溜须拍马之辈,给小爷提鞋都不配!这种姻缘,不要也罢,云妹妹这样好的人,若要挑夫婿,定然要挑个顶顶好的。”
玉珠道,“那你说,哪样才是顶顶好的?”
谢叔南有一瞬噎住,想说是自己,却又觉得如今的自己并不算太优秀,远的不比,就跟上头两位哥哥比,他都比不过。
少年人有些挫败,脸颊也涨得通红,闷声道,“反正就是要配好的!跟你说你也不懂,这是我们家的事,与你何干?”
这话委实刺耳,但从前两人争吵时更难听的话也说过。
谢叔南并未觉得有何不妥,玉珠却猛然站起身来,一张娇俏的脸庞一阵红一阵白,杏眸圆圆地瞪着他,很是愤怒道,“不相干就不相干,以后你的事我也不要管了!”
说罢,扭头就往外跑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将屋内众人都吓了一跳,云黛赶紧将蜜饯盒放在一旁,很是头疼,“三哥哥你这样说玉珠姐姐,实在有些伤人……”
“我、我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这样大的反应。”谢叔南悻悻的摸着鼻子。
“你歇着吧,我去看看她。”
云黛说罢,提起裙摆就快步追出去。
玉珠一路跑到好远,云黛废了好些功夫才追上,牵着回了清夏轩,一番温声细语好哄,总算将玉珠哄得没那么生气了。
只是一提到谢叔南,玉珠依旧忿忿,“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以后离他远远地,再不与他说话了。”
云黛连忙避开这茬,往她手中塞了碗温热香甜的杏仁奶酪,将话题转到了去长安的事上。
“再过几日便要放榜了,夫人特地留了大哥哥几日,说是等榜一出来,我们就与大哥哥一同往长安去。”
“长安好啊,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长安呢!我听说长安城可大了,有一百零八坊,三十八条主街每一条都有百步之宽!还有东市和西市,什么都有的卖,西域的葡萄酒和珠宝,江南的丝绸和竹雕,还有海外那些藩国物产……哎,若不是我母亲还在病中,我也想跟你们出去长见识。”
云黛拿银勺子剜了一勺白嫩嫩的杏仁奶酪,轻抿一口,浓郁甜蜜的奶香味四溢。瞧着玉珠一脸艳羡的模样,她狡黠地朝她眨了下眼睛,“姐姐不必惋惜,洛阳离长安不远,日后你去长安的机会多着呢。”
玉珠闻言,脸颊微烫,“你这小妮子,拿我打趣呢!”
娇软美人和她的三个哥哥 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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