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期间,机票价格贵得离谱还没有位置。
江询刷了一晚上的网页, 终于找到了一家以机型小, 服务态度差闻名的航空公司, 买了一张最近日期回国的期票。
从家里到机场, 再回来,前后将近十五个小时的路程, 因为心怀期待, 竟然也不觉得难熬。
尤其是上飞机之前,康以柠发消息说要回榕城, 更是有种宿命安排的幸运感。
下了飞机之后,江询发现康以柠曾给他打过好几个电话。再拨过去,却怎么都没有人接。
担忧了一路, 看到她家灯亮着的那盏灯,明明知道她去了乡下,却还是忍不住按了门铃。
然后就遇见了。
如此伤心的康以柠。
见她这样, 江询心上下了一场刀子雨,开始真正庆幸自己回来的决定。
夜里风凉,她又哭出了一点薄汗,江询怕她吹风感冒,回神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先进去再说吧。”
康以柠不情不愿地松了手,立在门边抽抽嗒嗒地看着他推行李箱。像怕人跑了似的,视线一刻都没离开他身上。
反手关上门,江询这才注意到,她抹眼泪的手上有伤。
立刻抓在手心。
“怎么回事?”江询抓着康以柠的左手小臂往上一提,眉心皱起,“怎么弄成这样?”
不知道是委屈还是羞耻,康以柠呜了一声,“摔倒了。”
江询:“?”
康以柠:“差点掉田里了呜——”
她换过衣服,此时就穿了一套普通的薄款睡衣,江询看不出来她哪里有问题,只好问,“还有没有哪里痛?”
康以柠抽抽噎噎地翻了手掌,露出擦破皮的手心,“这,这里,还有腿,腿,头也,也疼..”
“……”
换了鞋,江询拉着康以柠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打开空调,还怕她觉得没安全感,特地塞了个抱枕在她怀里。
从电视机下面的柜子里拿出急救箱,找不到合适的容器,江询只好拿了个一次性纸杯,盛了点温水,准备给她洗一下伤口。
康以柠一直盯着他的动作。
虽然她觉得自己是在安静地盯着,但哭嗝这个东西不讲道理,呼吸根本不受控制。
江询听着她急促的抽泣声音,水龙头没拧紧就过来了。
“手伸出来。”
康以柠依言伸出左手,柔嫩的掌心下方擦破了好大一块,粉色的肉上凝着血渍看起来触目惊心。
江询拿了桌上的纸巾沾了水,皱着眉一点一点清理掉周围的细沙和灰尘。
因为消毒会疼,江询怕制不住康以柠,所以擦完一只手以后也没急着上药,淡淡地撩了一下额发,“换一只。”
康以柠换上右手。
纸巾滑过手心的微凉触感和他呼吸拂在手心里的感觉,让人不自觉地想收拢掌心。
此时江询正全神贯注地,帮康以柠把伤口里的脏东西清出来。她这一动,他手指没来得及退让,直接就戳到了伤口。
康以柠:“啊!”
江询吓了一跳,下意识捧住她掌心开始呼气,“呼——呼——”
吹了两下。
康以柠:“……”
江询:“……”
对视一眼。
江询率先移开视线,肃着一张白脸红着耳朵打开了碘伏瓶塞。
刚沾湿棉花。
鼻尖处鬼鬼祟祟地伸过来一只左手。
康以柠眼睫未干,还在扯哭嗝——
“还,还有这边,没有呼呼..”
-
等上完药收拾好东西,康以柠也没再哭了。
歪歪斜斜地缩在沙发上,哼哼唧唧地顺着气。
江询洗了手走过来,坐在她身侧。
开了空调的房间很温暖,让人不忍心打破。
沉默了一会。
江询深吸了口气,问,“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
问这句话的时候,江浔自己其实也很忐忑。
他不会安慰人,也不知道自己追根究底会不会对康以柠造成二次伤害。在这看似已经平静下来的氛围里,再次提起令她伤心的事情,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
怕她不说,也怕她说。
康以柠哭了半天,整个人都处在一种用力过度后的晕眩状态中。
今天发生的事情就如同一团带刺的乱麻,抽丝剥茧不仅伤害自己还恶心别人。
康以柠原本打算连贺宁都不告诉,自己吞下一切慢慢消化。
但不知道是因为江询的忽然出现给了她安慰,还是因为江询的温柔让她觉得,即使告诉他也没关系。
他会包容,也会治愈。
盯着半空中的一点。
康以柠鼓起勇气:“他们..”
江询温柔回应:“嗯。”
“他们说..”
“嗯。”
“……”喉间微哽,康以柠闭上眼睛,“他们说我害死了我弟弟。”
江询:“……”
江询有一刻怀疑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否则他怎么可能会听见,这种荒唐事?
他难以理解地看着康以柠,一时之间忘了反应。
突如其来的沉默像是某种不详的信号。
康以柠坐起来,抱枕从腿上掉下去,落在地上发出空气声。
像是一个急于得到认可和宽容的犯事者,牢牢揪着江询的衣角。
哭腔难忍,“可是我都不知道有弟弟。”
这是一件,突如其来又重如千斤的祸事。
也是她怎么都想不到,会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这些年,贺宁虽然极力为她营造了一个无忧无虑的环境,但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她多多少少还是感觉到了,横亘在她与康泽,或者说是横亘在她与康家中间的那个心结。
康家需要一个男孩。
看过贺宁偶尔失神痛苦,也看过康泽小心的试探。
但因为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敢问的缘故,只能单纯地将这些不合理的地方归结于,是大人的考量所以才一直没有添个弟弟妹妹。
却怎么都没想到,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或许是她。
江询震惊过后很快冷静下来,嗓音微寒,“他们胡说八道,我也不记得你有弟弟。”
不能接受自己是原因,却也没办法简单地否决这个可能。
康以柠忍着难过,小声说,“可能,是我们比较小的时候..”
江询还想说点什么。
康以柠就先崩溃了,“可是妈妈,妈妈从来没有提过这个事情,我..没有的话,他们为什么突然提起来?还说是我..明明我感觉没有..”
她虽然极力掩饰了,但心里的失落和打击实在太重,让她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江询:“谁这么说的?”
“奶奶。”
“……”
作为占据了康以柠生命很大一部分比重的人,江询从有记忆开始,就一次都没见过孙立梅。
每回听到关于这位老人的消息,也总是负面的。
知道她不喜欢贺宁,也知道她喜欢搬弄是非重男轻女。
想到康以柠曾提过,孙立梅说她是‘赔钱货’这一类的侮辱,眼神倏地冷了下去。
“你自己想一想,她说的话有几句能相信的?你不要急,有问题我们可以求证。”
康以柠看向他,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怎么,怎么求证?”
“问贺姨。”
“不行!”康以柠摇摇头,一字一嗝地看起来分外可怜,“妈妈现在,很烦。”
江询伸手擦了擦她脸颊边上的眼泪,黑眸里的心疼若有色彩,现下肯定一片血红。
“那问我妈。”
第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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