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一扇门,突然多了二十六个名字,谁看谁不生气!当时我气愤难忍,将他们骂了一顿,其实本意是想打上一顿,只不过这群人跑得快,而我素来看重仪态,自然是不肯与他们一样有失风度。因此……我总是跑不过他们,只能暗恨,看着这群生事的人越走越远,来去如风。”
凤凰说到最后语速忽然慢了下来。他总是再向陈生抱怨,说这不好,说那不对,可到头来不管有多生气,他说的也还是那群人。
他似乎总是在怀念,亦或者他还活在过去的时光里。他说的事,不像是发生了很久,好像只是昨日之事。那些鲜明的画面经他口中出现,听着像是怨语,其实不过是放不下。
他只是还念着他们。
或者说,念着过去热闹的时光。
陈生抬头看向远方,此刻的凤凰并未出现在那片蔚蓝的天空里,周围保持着平和的假象,而凤凰则用薄薄的一层纸罩住了自己的过往。
他说,这群人跑得快,所以他成为了被留下的那一个。
而被留下的永远都是最难过的。
想通这点,陈生有些替他伤感。
他记得太清楚了,约是总是念着,才没有忘了所有的过往。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陈生的思绪逐渐清晰。一旁的凤凰还没有说完他的过去,可陈生却意识到自己不能在这里耽搁下去。
他来这里,应是有要事要办。
闪烁着寒光的盏目剑尖指向大地,干净的指甲从木门上划过,最后停在笔锋飘逸的名字上。
与周围的字不同,这个字写得大气,位置居中,下笔前有考虑到其他几处,并未过分张扬。
简单的两个字出现在曲清池黑色的眼眸里,仿佛是向平静的湖面扔下一块石头。涟漪勾动着心弦,谱写一首并不宁静的哀歌,轻而易举的打乱了原本的计划。
曲清池站在门前许久,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石像,耸立在天海一方,孤独的背靠过往。
“你怎么了?”黑色的影子在他身边游过,问着站在门前的他:“你为什么不动了?”
曲清池没有回答。
黑影急躁地转了一圈,与曲清池一同看向那扇门,急不可耐地说:“你不是说带我来吞凤凰吗?你怎么不走了?”它围着那个一动不动的人,像是想吃糖果的孩子,一声接着一声,吵个没完。
黑眸里装着光,里面未知的情绪逐渐侵占了理智。曲清池握紧了长剑,像是在从盏目上寻求可以前行的力量,他面上的表情不变,可眼神冷到如同沾满寒霜。
“你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说话?”黑影得不到他回答,从最开始的满心疑惑,最后变成了怒不可遏。它觉得曲清池在骗它,而最看重承诺的它无法忍受对方失信。
气息变得危险,得不到回答,黑影猛地从那地下飞出,黑墨堆积的身影如同一座大山,带来充满压迫性的恐怖威压,露出满是利齿的嘴问曲清池:“你是在骗我吗?”它就像是个孩子一样,固执的要求曲清池兑现给出承诺,并威胁曲清池:“你应该知道的,承诺一旦给出绝不可以反悔!如果你说话不算话,那我就不带你入天宫,你将无法驱使我!”
它在威胁曲清池,而曲清池一向不喜欢被人威胁。
眼中寒光突起,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紧了盏目,指尖用力到泛白。
曲清池抬起头,盯着眼前的黑影看了许久,最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松开了手中的盏目,在转身时语气已经恢复正常:“走吧。”
黑影闻言一乐,立刻忘了之前的不快,开心与不开心从不伪装,可以让很轻松看出心中所想。
下定决心的他们经过木门,黑影一边说话一边回头看了一眼,那门上的牡丹和字似乎有些熟悉,它想了想,始终想不起什么,最后只说:“静下心看,这道门跟你说的牡丹映月门好像,这就是那扇神木门吗?”它好奇的游了过去,对着门数了数,然后又摇了摇头,遗憾地说:“看来不是,我记得你说过,那扇门上有二十六个名字,可这上却是二十七个。”
脚步一顿,曲清池闭上眼睛。
“执凤。”
片刻之后,他对着前方喊了一句:“开门。”
******
“你说……这幅画是关心魔的?那我和你都是心魔?”
陈生拿起掉在画卷中的笔,费力地往上递去:“你为什么会成魔?”
凤凰伸出手,去拿掉在画中的笔,一边写书一边说:“我没有成魔,只是我在天尊战中死去,死后转世仍记得前尘过往,并觉得背负着这些过往太过沉重,只是徒增烦恼。于是为了方便逃避,我便将自己一分为二,分成了一个一无所知的他,一个保留过往的我。而此后多年,他死亡轮回,我自觉无趣,偶然路过仙州,正好看到桃木小儿在练法器,我就想,如果我像日桥一样将自己练成了法器,那这个我是不是就不在了?”
“因为好奇这点,我跳入了桃木小儿的画,没想到练物死后还残留一丝元神,被困在这画里。”
他絮絮叨叨的与陈生说个没完,陈生听着只觉得越发头疼。他的脑子里好像是被谁种下了一颗种子,种子经过时间的呵护,现在已经顶开土层,一点点成长起来。
凤凰在身死之后还留有一丝元神的理由陈生大概猜得到。凤凰怕是心有执念,这才不肯离世,只不过眼下因为头疼,他打不起精神去说。
而凤凰好似也反应过来陈生会想到这点,他们两人都陷入了沉默,直到一声执凤响起,压抑的氛围终于被人打破。
似乎听到了振翅的声音。
那声执凤似乎来自风中,只是转瞬即逝的孤独烟火。
好似过了几个世纪,捧着书坐在白纸中的男子回过头,在白纸纷飞的世界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对方身姿挺拔,静默的站在不远处,与记忆中的那个身影几乎相同。
在空中飘散的纸张在这一刻听了下来,名叫执凤的凤凰站了起来,盯着曲清池的身影慢慢张开了嘴——
陈生睡着了。
他等了凤凰许久都没有听到凤凰的说话,不知不觉便在等候中合上了眼睛。
陈生做了一场梦。
梦中的他穿着一身金衣,走在举架很高的宫殿中,四周摆满了手掌大的珍珠,用于取亮。前方有几道人影出现,他们拉扯着彼此,似乎陷入了一场争执。
有人在喊:“我不同意虚泽的做法!母后成了海洲支柱,他却要毁了元道改写天道,这岂不是说父君母后白死了!”
有人说:“可我觉得虚泽说的有理,若是长此以往,天道一旦崩塌,我们全都逃不过死亡。”
有人反驳:“我觉得我们应该按照万物生死的顺序,只需负责运行,何必不必多管其他。”
前方说什么的人都有。他们吵了几句,谁都无法说服对方,最后一同看向年长的那人,去问那个沉稳优雅的男子。
“执凤,你怎么看?”
那个叫执凤的有着一双漂亮的红色眼眸,一头淡金色的长发。他的眉毛与睫毛与发色相同,头顶带着三根红色凤凰尾冠,脸颊各有一个豆大的红点,漂亮的近乎并不真实,人就像是阳光下的牡丹,雍容华贵,气质高雅。
第81章 怨念
玉台上的人吵得面红耳赤,谁也说服不了谁,只好去问执凤如何想。
陈生躲在拐角,那位执凤想了想,说:“虚泽说过,他会在东洲建立一座仙岛。”
其他几人听到这话皆是一头雾水,似乎不懂这句话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气定神闲的执凤背对着他们,一步步走上阶梯,吐字清晰道:“虚泽说金羽喜欢山河,便让金羽来定仙州山河之貌;日女喜欢碧潭,就让她与苏河薄霜选定水殿;考虑到岳水和元歌经常吵架,要把他们的住处分开;长夜倒是好办,给一间密不透风的房间就可以。对了!他还问我要什么,我想了想,因想要的东西太多,所以一时没能回答。”
“可虚泽说,时日还长,我还可以慢慢想。”执凤说到这里忽然转过身,去问身后这几人:“他难道没有问过你们吗?”
听明白其中的意思,这几人哑然,都因这句话冷静下来。
执凤说:“如今事态复杂,我不好去说谁对谁错,这些天下来总觉得你们说的各有道理,可不管是金羽还是虚泽,都是我们的挚友,有分歧不怕,但可在人前论长短,不可暗中论人猖。”
“就像苏河说过……”
然后执凤说了什么?
苏河又说过什么?
短密的睫毛轻轻颤动,陈生慢慢从睡梦中醒来,他没能记住梦中的执凤到底说了什么,只是在梦醒之后有些难言的惆怅。
身上的骨头似乎被人打碎重组,陈生僵硬地活动了一下,身体的不适让他叹了口气,他捂住脖子,动作迟缓地站起,人刚抬脚往前走去,忽然察觉到身旁有些不寻常的地方。
警惕的转过身,陈生在一旁最高的宫殿顶端看到一个人模糊的影子,那人穿着一身淡金色配红色的衣装,正背对着他,姿态潇洒的望着天空。
可能是感受到陈生看向他的目光,那人在陈生醒来后开口:“你听没听说过守夜的故事?”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陈生知道了他是谁,心中的紧张因此少了许多。
“这个故事也是你写的?”陈生问到。
凤凰摇了摇头,说:“这个故事是金羽告诉我的。他说乱世之中兵荒马乱,食不果腹的日子会随着战乱开始,那时有许多人家温饱是一大难事,父母自己都养不了,更别说养活一家老小,因此在小小村落里,生下四个孩子的周氏决定只留长子,弃了其他三个孩子。”
“周氏与夫郎下了决定,抛弃孩子的那日,周氏难得给三个孩子一人一个木薯,之后她将孩子带到深山,告诉他们,她去捡柴,让他们在这里等她,她说,她很快就会回来接他们。三个孩子点头说好,之后母亲走了,他们坐在山间等了她许久,其中有一个孩子等不下去,离开了他们去寻母亲。”
“剩下的两个孩子等了又等,其中聪慧的那个说母亲不会回来了,要另一个孩子跟自己走,去寻找一线生机。但蠢笨的孩子固执,只想着母亲说过的话,仍是在原地等周氏。”
“很快,另一个孩子也走了,被留下的人独自留在原地,总是抱着不可能出现的期许,想着会有人来接他。”说到这里,执凤的声音变得很轻:“他等了很久……”
然后,没了下续。
陈生等了片刻,没等到他开口便自己去想,他问凤凰:“故事的结局是不是孩子没能等到母亲,一个人死在了山中?”
凤凰歪着头没有回答。
不知何时起,上方的天空出现了裂痕,缝隙四周飘着纸屑,像是纸张被人撕坏,也像是漫长冬日的一场雪,轻轻地在世间洒下微凉。
许久之后,陈生周围的风景散去,前方的不远处有一道蓝色光线出现,链接着天与地,形成了特殊的通道。
陈生的目光被光线吸引,坐在高处的凤凰见此突然笑了,他用轻快的声音说:“这你都想不出来?”
听到凤凰的声音陈生转过头,望向坐在高处的他,仿佛看到了房顶的凤凰笑着,闹着,用最开心的声音说着:“他的家人来接他了。”他说到这里站了起来,那在书外庞大的身影入了书中变得格外渺小,他指着前方有光的地方:“我的故事说完了,你可以走了。你若信我就进入那道蓝光,顺着光走,你可以去你想要去往的地方。”
虽是叫不出缘由,但陈生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他往前走了两步,本意离开,可人走了没多远,不知为何竟是放不下的扭头去看那个始终没有回头的凤凰,犹豫片刻才问对方:“你还有什么事要与我说吗?”
背对着他的凤凰并没说话。
陈生等了又等,终究是乘着光而去。而在进入光束的一瞬间,陈生想起了他来这里的目的,那些在凤凰口中得知的过往好似狂风巨浪,搅乱了海面之后化成了一句有人来接他。
可来接他的人是谁?
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在这一刻知道凤凰身份的陈生意识到凤凰的意思,也懂得了那个来接凤凰的人必然与凤凰身份一样。
——是天尊!
有天尊来了这里?
陈生站在蓝光中,在阵法启动前猛然扭头去看,勉强看清了站在房顶上的凤凰。
那凤凰站的很高,仿佛这样就能接近从前的过往。
很快,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凤凰的身后,即使隔得远但陈生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站在凤凰身后的人是谁。
瞳孔收缩,这时陈生才想起来,他之前忘了去问凤凰,那个接他的人是来带他回家的吗?
执凤闭着眼睛吹着风,耳中似乎响着一段熟悉的歌声。那歌声像是日女喜欢的乡音,此刻从远处而来,含糊不清的挤入耳中。
没去看身后出现的曲清池,执凤点着手指,等着四周纸张全部消失,执凤这才想起,他好像忘了跟陈生说,他是等到家人来寻他,可找到他的家人却并不想提过往。
其实在守夜的故事里,只有那个一直等待的孩子死了,另外两个孩子迷失在山林,最后都被猎户救下。
天真的、固执的、念旧的、往往没有生路可寻,只有看清当下的残忍,才能走得长远。
第8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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