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静王妃上吊,之前北静王府软禁折辱她的事情也再瞒不住了,即便北静王府是天子宠臣,可也不能罔顾人伦,更何况北静王妃还是贤妃的亲妹妹。但皇帝想袒护一个人时,怎么都能找到合理的借口,于是作为主理王府中馈、代行主母之权的贾探春便成了最好的替罪羊,毕竟王爷不管后院,太妃又不管家,能如此折磨王妃的,就只有与她有利益冲突的贾探春了。
贾探春是个聪明人,从那日王妃吊死就知道自己不会有好结果了,所以早早安排了后事,事到最后,她终于想起了自己的亲姨娘跟弟弟,把攒的银子悄悄给了他们,又嘱咐贾环好好读书,然后就干干净净跟着前来拿她的官差走了。
赵姨娘再不复先前的风光,哭着跑去求了王夫人,被冷冷拒绝后又跑来了林家院子,敲了半天也没叫开门,只能无助的坐在地上大哭。
贾探春的罪行很快被判了,为了安抚贤妃,皇帝亲自下令判了斩刑,然而如今贾宝玉跟薛宝钗的婚事在即,贾探春去了王府后没帮过贾家分毫,如今她被判了罪,贾府自然也不会理会她,依旧热热闹闹的准备起了婚事。
贾宝玉如今不像跟黛玉的时候,他对史湘云虽然也有好感,然而只是朦朦胧胧的,远不到至死不渝的地步,再加上薛宝钗长得美,是史湘云拍马也不及的,所以对于婚事也没太大的抗拒。
史湘云从得知了赐婚的消息后,就开始郁郁寡欢、沉默不语,也不再往贾宝玉身边凑,即便贾宝玉来找她,也都被打发了出去。不过如今府里人都忙,也没人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只有贾老太太暗自盘算着等宝玉婚事过了,再给史湘云重新觅一门亲事。
林家兄妹自从上次贾元春害了他们后,就一直与贾府走的淡淡的,只差撕破脸了,所以也没凑上去帮忙,反而去了白云观,请观里的道长给算了算吉日,打算给红衣女鬼开棺拾骨,如今两个女鬼已经在神树中修养的差不多了,准备让她们去重新投胎了。
拾骨一般有讲究,很多人为了不见阳光都会选在夜里,齐家当年害死木家的姑娘,为了营造重情重义的形象,所以给木家姑娘的坟修的不错,而在她身边的林家女儿的坟墓,则潦草了很多。黛玉跟林钰琅请了许多道士和尚一起,一边起坟一边祈祷,另外林家那女儿因恶心齐家所为,尽管他家如今连个魂儿都没了,却也不愿再葬在他家,所以林钰琅就跟黛玉一起顺便把她的坟也给迁进京城林家的祖坟。
两人大半夜出去,一直忙活到快天亮才回来,黛玉身子有些支撑不住,疲惫的躺下正打算睡会儿,就突然听到一阵扣云板的声音,正好四下,黛玉瞬间清醒过来坐起身:“紫鹃。”
紫鹃匆忙跑来,黛玉问道:“是哪里在扣云板?”
紫鹃回道:“听声音是贾府那边。”
话音刚落,就有下人匆匆跑来:“姑娘,贾府那边住的史姑娘跳湖了。”
黛玉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刚刚发现的,人已经硬了,听说连衣服都穿不进去,还是折断了胳膊才硬塞进去的。”
黛玉想不通:“她一向性子豁达,怎会因这一点小事就想不开?”
紫鹃叹道:“她倒不是为了贾宝玉,而是贾府那边已经没了她的容身之地,她的叔叔婶婶恨她,早在回金陵时就彻底抛弃了她,贾府是她唯一的出路,如今这条路被王夫人堵死了,府里又没人为她操心,再加上她跟贾宝玉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毁了名声,她如今再待在贾府就有些尴尬了,这也是不得已的选择。”
黛玉忙穿上衣服,不管怎么说,她与史湘云相识一场,也该去送送她,刚走进院子,就听到屋里老太太在哭:“个狠心的,就这么抛下我们走了!”
黛玉掀开帘子走进去,看到屋里坐了一屋子人,邢夫人陪着抹泪,王夫人沉着脸低下头一言不发,贾宝玉趴在史湘云的身体前哭的肝肠寸断,薛宝钗在旁边安慰他。
黛玉过去看了看,史湘云的脸上盖了块白帕子,也看不出是否安详,黛玉叹了口气,点着帕子落了几滴泪,稍稍坐了会儿就离开了。
因着史湘云并非贾府人,她的陵停不到贾府,再加上最近贾宝玉婚事在即,贾府人也怕晦气,老太太纵然疼她,也不过是哭了一顿,到底贾宝玉更加重要,因此挥挥手就让人将史湘云的棺木运去了金陵,交给史家安葬。
贾府接连两个姑娘没了,众人嘴上不说心里却都沉甸甸的,总觉得府里的荣光已经到头了,就在这种忐忑中,贾宝玉的大喜之日到了,之前薛家就已经搬了出去,不过住的离贾府不远,贾府为了显摆、也为了消除晦气,因此专门让人绕着京城转了一大圈,这才慢悠悠折回府里,期间鞭炮不断、糖果点心等等更是不要钱的往人群里撒,引的众人争相抢夺,场面不可谓不热闹。
花轿进府,新人刚拜完天地,一个小厮就急匆匆跑进来跪下,赤白着脸色抖着唇说道:“娘娘、咱家娘娘没了!”
贾老太太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昏倒在地,众人立刻慌乱起来,抬人的抬人、叫大夫的叫大夫,只有王夫人捂着帕子哭了起来:“我的儿啊!”
贾宝玉也一脸呆滞,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薛宝钗掀开盖头,看着面前混乱的场景,不禁闭上眼睛落下两行泪。
黛玉跟林钰琅对视一眼,确定老太太只是情绪激动昏倒后,两人就退出回了自家院子,黛玉叹道:“贾府,这次怕是真的要倒了。”
林钰琅情绪淡淡的:“他们享受了百年富贵,这期间害了多少人?也该倒了!”
说话间,墨弦走了进来:“那封信已经给甄家拿走了,听说金陵这两日已经有隐隐约约的流言传出,传言当今圣上的帝位来历不明。”
林钰琅眼睛转了转:“我们可以帮着一起推一推这个流言,先从其他地方全部传开,最后再传到京城,这样老皇帝就是想阻止也不能了!”
墨弦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意思,另外,我们需要找个机会见见肃亲王,毕竟他才是一切事情的源头,我担心他临时反水。”
林钰琅嗤笑:“都被老皇帝折磨成那样了,还愿意帮着他保住帝位?这人怕不是个傻子?”
墨弦说道:“他守得不是当今的帝位,而是本朝的江山,这位肃亲王我也听说过,是个把江山利益看的高于一切的人,否则当年也不会为了江山安稳,自愿扛下所有责罚,如果当年真的是他继位,倒的确是个好皇帝。”
“如你这般所说,那这个人还真是个麻烦!”
“也不一定,一个人被圈禁这么多年,心性什么的说不得都会发生变化。”
贾元春的死其实某种程度是皇帝放纵的结果,直至咽气还因为上次小产而血流不止,太医过来把脉时都不敢说明原因,再加上皇帝目前应付甄家跟贤妃而心力交瘁,见贾元春死的不光彩,因此只吩咐人匆匆葬了,临了连个追封都没有,对于皇家来说,就如同这个人压根没存在过一样。
贾元春死后贾府的日子就更加难过,衰败的速度也惊人的很,贾老太太从那日后就一直卧床不起,每日看着日落西山的贾府不知在想什么,黛玉有时过来侍奉她,她也冷冷的盯着黛玉不出声,旁边紫鹃看的有些瘆人,尤其这两次更是透着一种沉沉的死气,她回来就给林钰琅说了。
林钰琅叹了口气:“大限快到了!”
说罢整了整衣服,过去准备探望老太太一次,作为亲外孙,这最后一程,他是要替母亲去送的。
贾老太太的院子里安安静静的,秋风吹落的树叶零零星星落在地上,再加上昨夜的一场秋雨,处处显得萧瑟败落,一个人所居住的环境是跟这个人的气运紧紧相连的,比如以前贾府烈火烹油时,贾老太太的院子总是花团锦簇、热闹非凡,而现在则都没落了。
丫鬟们躲懒不知去了哪里,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林钰琅掀开帘子走进去,老太太正窝在软榻上打盹,听见声音抬起头,逆着光她仿佛朦朦胧胧看到了早逝的贾敏向她走来,再一晃眼,又变成了林钰琅的面容,她心中突然若有所悟,在林钰琅刚在她榻边坐下,她就一把抓住林钰琅的手:“大哥儿?可是大哥儿回来了?”
林钰琅拍了拍她的手,叹了口气:“外祖母。”
很多时候,林钰琅都只会称她做“老太太”,这声称呼等于默认了一切,贾老太太瞬间痛哭失声:“我的敏儿啊!”
林钰琅摇了摇头,心里也有些凄凉悲伤,任她抓着自己的手尽情大哭,过了过一会儿,贾老太太才叹道:“敏儿这是不信任我啊!”
她接了黛玉过来,贾敏却依然把林钰琅送了回来,她那个女儿她从小疼到大,怎么可能不了解?必然是什么事惹得她寒了心,或者贾府或黛玉有大劫,这才不惜一切把已逝的儿子送回了阳世。
老太太看着林钰琅,颤声问道:“贾府?”
林钰琅第一次露出有些悲悯的神色,温和道:“外祖母,百年的富贵和荣光,足够了!”
“真的没救了吗?”老太太心里一片凄凉。
“若是足够清醒,舍了这一身荣华富贵,或可保一命,否则在劫难逃。”
坐了会儿,林钰琅就告辞了,老太太叫住他:“你回来,可是恨了贾府?”
“谈不上恩仇,只想保住玉儿一命!”
林钰琅站起身:“外祖母还是自己看吧!”
话音落,贾老太太昏睡过去,林钰琅支住她的头,细心的扶着她躺好,又盖好被子,这才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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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探春史湘云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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