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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距离审判273天
    洛特偏过头来，他问道：真的吗？
    夏油杰像是发誓一般回答道：真的。
    洛特看过去，他久久地盯着夏油杰，而后他扬起嘴角，扯出了一个异常灿烂的笑。
    洛特凑近来，他揽住夏油杰的脖颈，柔软的白发因为他的动作蹭过夏油杰的下巴，使得夏油杰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洛特埋在夏油杰的颈肩，湿热的气息随着他的话语而呼出，他带着笑意地说道：谢谢你呀，杰。
    夏油杰的喉头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他低下头，说道：不用谢。
    夏油杰想说谁都不想要一个讨厌的、跟猴子一样愚昧的父亲。
    但是夏油杰没能说出口。
    因为洛特抬起头，轻轻地在他的嘴唇上咬了一下。
    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夏油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笑起来，说道：我会做到的。
    少年许下了异常郑重的承诺。
    洛特说道：那我就、会一直等着的。
    洛特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语变轻了，他说道：我会等你来接我的。
    烟花再次在天空中绽放。
    绚烂的火光下，夏油杰看着洛特的脸庞，觉得有些并不真切。
    他喜欢那样的笑容。
    但是时间很快就要到了。
    时针快速地走着，在钟声响起的那一刻洛特突然警觉起来，他问道：什么时候了？
    八点钟了。
    距离洛特的父亲回来还有一个小时。
    洛特垂下眼睛，他说道：我要回去了，杰。
    于是夏油杰站起来，他向着坐在地上的少年伸出手。
    洛特抬起头望向夏油杰，笑了一下，将手覆盖了上去，他被夏油杰拉着站起来。
    确实也到了该回去的时间了。
    洛特被送回了宅邸，他隔着那道花园的铁门朝着夏油杰招手，说再见。
    夏油杰站在原地，他看着白发的少年打开门，消失在了门后的光亮里，才转过身。
    洛特走进宅邸里。
    查尔斯站在门口，他看见洛特进来了，叹了口气，说道：回来了。
    洛特点头，他问道：妈妈怎么样了？
    查尔斯沉默了一会，他摇了摇头，说道：不太好。
    洛特说道：我想去看看妈妈。
    查尔斯说道：好吧。
    洛特跟着他走上楼，走进了母亲的卧室。
    里面装饰得很简朴，窗帘都是拉上了的，不见光，显得有些阴森。
    查尔斯打开灯，于是洛特看见了躺在床上的母亲的样子。
    她很虚弱，面无血色，眼神空洞，活着却像是死去了一般。
    洛特走近去的时候，母亲从被子下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抓住什么。
    洛特的手腕被抓住了，女人抓得很用力，一开始还在他的手上面挠出了一条血痕。
    洛特疼得吸了一口气，他听到女人有些激动地、低声地叫着自己的名字。
    和以前一样。
    妈妈还是没有好起来。
    洛特垂下了眼睛，他听到母亲反复地用口齿不清的话语叫着自己的名字。
    查尔斯走近来，说道：她总是这样，一点也没有好起来过。
    会好的。洛特说道，即使他自己也不确定，会有什么好的，他只是说道，一切都会好的。
    查尔斯沉默着，而后他说道：妈妈可能一辈子都是这样了。
    查尔斯很轻地、用几乎喃喃自语的声音说道：谁希望自己的母亲一辈子是一个寄生虫呢？
    洛特转过头，他看着自己的兄长，他问道：我的病严重了，也会变成妈妈这样吗？
    查尔斯想了一想，他说道：不会的。
    洛特问道：那哥哥，我们可以离开吗？带着母亲一起
    查尔斯摇了摇头。
    洛特叹了口气，他说道：但是你可以离开的，不是吗，哥哥？父亲从不限制你的行动。
    查尔斯反驳道：那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关心过我。
    查尔斯似乎是被戳中了什么，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不。没什么。
    我是为了你和妈妈才活下去的。
    查尔斯笑起来，他金色的眼睛看过来，说道：所以我没有理由独自离开。
    夏油杰经常过来威尔特夏家的宅邸了。
    虽然他经常是偷偷地过来的，像是做贼一般。
    每次查尔斯打开门的时候都会皱起眉头，而后又会默不作声地指向下面的房间。
    夏油杰说了声谢谢，就走下了楼梯，他敲开地下室的门。
    有时候洛特会立刻打开门，有时候他还在睡觉，就会在听到响声后，过了片刻才起来，揉着迷蒙的眼睛走过来打开门。
    夏油杰站在门口，他收回手，笑着说道：我又来了。
    洛特会抱住夏油杰。
    他的声音总是不自觉地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似乎是因为那是格外对他好的人，他说道：你终于来了，我好想你，杰。
    明明他们根本没有分开多久。
    夏油杰低下头，笑起来，他看着洛特埋在自己的脖颈间，于是他拍了拍洛特的后背，说道：进去吧。
    洛特闷着声嗯了一下，他抬起头，看见了从楼道口望下来的兄长，像是有些脸红了，又拉着夏油杰进到了房间里。
    夏油杰带了药膏。
    洛特坐在那张小床上，他毫不顾忌地撩起了自己那件宽大的衣服。
    旧的伤痕淡去了，但是每次他的身上又会有新的伤痕。
    夏油杰刻意放轻了力道，一点点地将药膏涂上去，他问道：疼吗？
    洛特正对着夏油杰，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而后他又说道：不疼。
    别撒谎。夏油杰说道。
    洛特的声音带着颤抖，像是疼的，他说道：知道了。
    夏油杰擦完了药，用尚且还干净的手背，擦去了他眼角渗出的泪水，说道：疼了就说，我会再小心点的。
    洛特点头，随后，他扯起来的衣服就被放下去了。
    宽大的衣服遮掩住了洛特身上的伤痕。
    洛特坐在床上，他看着夏油杰去拿过书来。
    那是一本童话书。
    偶尔除了学校的东西之外，夏油杰也会给他念一点别的。
    洛特倚靠在他的肩膀上，垂着眼睛，他很安静。
    在没有人理会他，或者是他不想说什么的时候，他就会这么安静。
    夏油杰笑了下，他翻开书页，点着书里的内容，说道：想听这个吗？
    洛特抬起眼睛，他看过去，然后他说道：好呀。
    那是个童话，关于纯白的世界与墨色的呕吐。
    是《墨水公主和纸公主》的故事。
    一个无聊的睡前故事。
    洛特的手掌撑在床面上，他听着，摇晃着自己的腿，在听到没有结局之后，他闷声说道：没有结局吗？
    夏油杰笑着，他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大人们说，它更像是一种心理测试。
    它能测试出什么呢？
    夏油杰想了想，他说道：能测出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洛特抬起眼睛，他说道：杰会怎么续写这个故事呢？
    夏油杰说道：墨水公主不会再帮助那些迫害她的人。
    洛特拍手，说道：好棒。
    然后洛特又笑起来，他支着下巴，看过去，说道：墨水公主实在是太可怜了。我想，如果是我的话，我会
    她吃掉了纸，她变成了纸公主，她是纯白的了。于是世界上再也没有寄生虫，没有污染。
    这样吗？
    洛特说道：这个结局不像是一个童话。
    洛特叹了口气，他说道：没有童话会是血腥的。
    夏油杰摸了摸他的白发，说道：事实上，这个故事也不算是童话。
    夏油杰问道：换一个故事么？
    洛特点头，他说：好。
    洛特倚靠在夏油杰的肩头，他总是会听着听着就睡着了，看起来他的睡眠状况并不是很好。
    夏油杰听到了他绵长的呼吸声。
    洛特似乎是完全放松了，他闭着眼睛，呼吸平稳，他睡着的样子很安静。
    夏油杰轻轻地把他放到床上，帮他盖上被子。
    洛特似乎是知道夏油杰想走，明明他已经睡着了，却还拽住了夏油杰的袖子。
    于是夏油杰失声笑了下，他坐在床头，低垂着眼睛看着洛特的睡颜。
    洛特像是做了一个甜蜜的梦，他睡着了的时候，嘴角也是带着笑的。
    夏油杰俯下/身，他轻轻地在少年的额间落下一个吻。
    时间过去的很快。
    洛特长高了一些，他身上的衣服变成了又一件不合身的宽大的衣服，而后又变成了夏油杰的衬衫。
    洛特在夏天的时候不怎么出去，他呆在那间地下室里，就穿着件衬衫，下摆齐到腿根，又套着件短短的裤子。
    他翻看着那些夏油杰带过来的书，总有些时候他会不自觉地坐到夏油杰的怀里，他身下的裤子本就是短的，因为坐姿的关系裤脚翻上去，露出来的大片大片的白/皙的皮肤是温热的。
    夏油杰偏开视线，却在洛特喊着自己名字的时候低下头，他看着洛特用手指着书上的字迹问自己这是什么。
    夏油杰开口回答，他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很干涩，带着些沙哑的味道，他的目光不住地看向少年过分白皙的脸颊。
    洛特的脸颊，好像也被热气熏红了一些。
    夏油杰说着，就会感受到自己的下巴被头发蹭到，他觉得有些好笑的，看着洛特，说道：好好看书。
    洛特的声音懒洋洋的，他在夏天总是表现得无精打采的，他说道：知道了。但是杰，我好困。
    夏油杰说道：听完了再睡。
    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夏油杰说道：我要升学了，可能会去东京，那时候
    杰要走了吗？
    洛特像是警觉起来，他转过身，看着夏油杰，问道：你不要我了吗？
    夏油杰说道：没有。
    只是
    夏油杰低垂下眼睛，他想起了母亲对自己说过的话语，母亲叫自己离那个精神病人远一些。
    可是洛特只是有些笨拙，他并不像是个完全的精神病人。
    夏油杰想到，母亲也是，自己周围的人也是，他们总是会排斥有着疾病的人。
    夏油杰听到了他们在私底下里的细碎话语，谁也想不到那些表面上流露出怜悯关心的人会在背后碎嘴，愚昧地说着精神病人身上沾着病毒。
    夏油杰并不想那样。
    洛特伸手抱住他，说道：但是杰要走了。我会见不到杰的。
    夏油杰伸出手，拍了拍洛特的后背，安慰似的说道：我会回来的。等我。
    夏油杰说道：等我大学毕业了，那时候我就有能力，带你逃走了。
    再等我一会，好吗？
    洛特说道：好。
    结果是夏油杰离开了。
    在夏天过后，他离开了那个小镇。
    很久很久都没有回来。
    在洛特的记忆里是这样的，他偷偷地写信送出去。
    洛特总会在父亲不在的时候溜出去，他去信箱里找有没有自己的回信。
    结果是没有。
    自己是被遗忘了吗？
    洛特那时候并没有哭。
    毕竟洛特也知道，没有谁会喜欢一个被冠上了精神病名号的人。
    洛特只是很失望，心脏空落落的，他知道又少了一个对自己好的人。
    直到夏油杰在离开的一年后又回来了。
    夏油杰再次敲开了威尔特夏宅邸的门，他走进了地下室。
    洛特在打开门的时候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扑上去，抱住了夏油杰。
    杰，我好想你。
    洛特抱着他，说道：我好久没见到你了。
    夏油杰只能低声安慰道：只是太忙了。
    洛特比以前又长高了一些，但是他还是那样的瘦弱，他宽大的衬衫下面隐藏着些许的伤口。
    看着就让人心疼。
    他们坐在那张床上，聊着这一年发生的事情。
    洛特说他的父亲还是依旧折磨着这个家庭。
    夏油杰则是讲，他在东京的那些事情，他说他认识了新的人，他说等到自己从东京大学毕业了，就可以把洛特带走了。
    夏油杰说，会把洛特带到一个远离这个小镇的地方，那里没有人会认为洛特有着精神上的问题。
    洛特笑着说：好。
    但是洛特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等得到那一天。
    洛特垂着眼睛，转过身，他像过去一样钻进了夏油杰的怀里，跨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夏油杰一下子有些怔住了。
    洛特看着他，轻声叫道：杰。
    夏油杰说道：洛特，长大了的话，就不能做这种事情了。
    洛特抬起头，吻住了他。
    是一个湿漉漉的、试探性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