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洗完澡，乔嬷嬷端着盆子去泼水，张罗伊则跟大格格一起拿着帕子给它擦干。
    这个过程是松松非常喜欢，也非常享受的一个过程。每次洗完澡擦毛，松松都会欢快的去舔大格格跟张罗伊的手。有时候高兴了，还会翻出小肚皮让张罗伊给它挠痒。
    今天也一样，这边张罗伊跟大格格母女俩正给松松挠小肚皮挠的开心，大格格咯咯的笑声中，突然一道极其低沉带着些许幽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呵，你这日子过得可真舒心……”
    对方声音比较低，一开始张罗伊没听出来是谁，也没听清对方说的啥，还以为是秋月或者碧云回来了，结果抬头看过去才发现，进来的竟然是董氏。
    “你怎么来了？”张罗伊诧异的站起身。两人虽说都是康熙的教引宫女出身，之前却并无太多交集，在原身的记忆里，两人虽然一个住咸福宫，一个住储秀宫离得不远，董氏却从来没到咸福宫来过，要说彼此间有多少情义，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这一次一次的，张罗伊还真不知道，董氏怎么又过来了。
    第13章 013 013
    董氏其实自己也说不清楚，本来万岁爷被皇后娘娘请走，她从钟粹宫离开就应该回她的储秀宫的。
    可是她并没有回去，一个人在御花园的亭子里一坐就是大半天不说，好不容易离开御花园又不知道怎么的走着走着的就跑到咸福宫来了。
    或许，打心底里，她还是渴望自己也能有个孩子的吧？哪怕只是像大格格一样可爱的女儿。
    董氏低头看向一边给松松挠肚子，一边咯咯笑的欢的大格格。轻声道，“当初真不应该把第一次让给你。”
    如果没有让，或许现在有一个可爱女儿的人就是她了。这是一直以来董氏最最介怀的地方，很多次午夜梦回，她都无法释怀。
    张罗伊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就是无语，“你确定那是你让？”她怎么记得记忆里明明当时是老嬷嬷在她们几个里点了当时的原主？至于老嬷嬷当初为什么点原主，也不过看的是她容貌只算中上，性子老实木讷。
    董氏那张脸那身段在那，那天除非换个人换个标准去点人，否则怎么都不可能轮到她。再说，这事都过去多久了？“你怎么还念念不忘当初那点事？”张罗伊无奈。
    “或许那件事对你来说只是一件小事，对我却不是。还有你变了……”现在的张罗伊跟之前差距太大了，简直判若两人。
    张罗伊听闻心下一惊，不过很快镇定下来，看着董氏沉声道，“等你经历了我经历的，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一次次因为自己的无能在死亡边缘徘徊，你自然就懂了。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机会了？”
    有，那就是你儿子、闺女将来也要险死还生；没有，那你可能连儿女命都没有，看你怎么答。
    “你……”董氏气愤的怒瞪张罗伊，那眼神像是恨不能在张罗伊身上戳个洞出来。
    半晌，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气坏了，董氏突然肚子一阵不舒服，然后心头一阵止不住的犯恶心。
    张罗伊见她似是要吐，赶紧半拖半拽的把她往前面院子里拉，“你可千万别在我这里吐出来，我这就这么点地……”
    ‘方’字还没说完，董氏只觉得一个忍不住，一转头，直接吐了出来，“呕……”
    张罗伊乍一闻到那股扑面而来的呕吐特有的酸臭味，也险些跟着吐出来。
    “小主，您没事吗？”
    秋月正好手里拎着药包从外面进来，看到张罗伊的情况，赶紧过来看。
    董氏那边，董氏身边的大宫女也赶紧上前去看董氏。
    只是不同于，张罗伊这边想吐没吐出来，董氏那边是一吐就没个停，最后苦胆都要吐出来了，张罗伊看着都替她难受。
    “董庶妃这样子，不会是有了吧？”乔嬷嬷是过来人，在给大格格做奶嬷嬷前已经生了三个孩子，对怀孕生孩子这种事还是相当有经验的，直接一语惊醒梦中人。
    “确实像是有了，跟小主当初怀咱们大格格的时候挺像的。”
    不知什么时候，碧云也已经从内务府那边回来了，看到董氏的样子，继乔嬷嬷之后，也对此给予了肯定。
    “有，有了？我有了？”
    “还不确定，现在都还只是猜测，你还是赶紧回去叫了太医过来把脉看看吧？”可能这个惊喜有点太大了？张罗伊总觉得董氏这会儿好像有点愣愣的。身边的大宫女也跟傻了似的。
    好半晌，董氏才跟突然游魂归位了一样，喜极而泣，然后手忙脚乱的让大宫女扶着她回隔壁储秀宫去了。
    张罗伊则叫来前院里的宫人负责善后，就施施然的带着乔嬷嬷，秋月，碧云她们回了后殿。
    “小主，您说董庶妃她真的怀孕了吗？”
    “这我哪知道？”她又不是太医。“最终结果如何还是得看太医怎么说，不过，看着确实有点像。”但是，这跟她们关系也不大不是吗？
    反倒碧云、秋月两个，碧云去内务府那边给小李子准备些东西，看着碧云捧了一堆东西回来应该是已经置办齐了。“秋月，你去太医院那边拿到治八角虫的药了吗？”
    “拿到了”秋月提溜着手里的两个药包在张罗伊眼前示意了一下。“这两包药，用三碗水熬煮好后喷洒在柿子树上，两天就能起效……不过那药童说，这药只能灭除大部分，并不能完全除掉八角虫，到时候还得咱们自己动手清理一下。”
    张罗伊点头，“行，明儿再弄吧，今儿时间也不早了，先简单弄点吃的，洗洗睡吧……”这会儿功夫，原本挂在天上的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说起来，人的生物钟，真的是相当厉害一个东西，想她上辈子夜猫子，晚上不到十一二点都睡不着的人，到大清不过三个月时间，现在竟然刚刚戌时，就已经开始打哈欠了。
    “小主困了？奴婢这就去煮饭”说是煮饭，其实也就是煮点粥罢了。就着从御膳房那边拿回来的糕点，简单对付一顿。
    “小主，您快听，好像是欢呼声跟谢赏声？储秀宫那边，董庶妃是不是真的怀孕了？”要不然怎么会这么热闹？
    张罗伊正慢条斯理的给大格格喂粥，闻言，细听了听，还真听到隔壁有欢呼声传来，点了点头，“那应该是了，以后你们看到她远着点。”
    乔嬷嬷几个自是点头，只是乔嬷嬷想的又多一点，“董庶妃跟小姐关系一直不怎么和睦，以前董庶妃虽然有宠，小主到底有大格格傍身，董庶妃不敢太过分。如今董庶妃有了身子，万一将来再生个小阿哥，会不会对小主……”不利啊。
    “应该不至于吧？”她跟董氏说起来也没啥大的仇怨。
    乔嬷嬷摇头，“小主心胸宽广，自然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其他人却不一定。而且这老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不会当然最好，万一董庶妃不依不饶的，咱们也得想想办法，早做准备才好。”
    乔嬷嬷是个谨慎的性子，知道在宫里当差多说多错，以前不当她开口的时候，她是鲜少吱声的。只是这次孩子生病家去，小主给拿了十两银子，她跟当家的都是实在人，受了小主恩惠，觉得不好再跟之前那样。
    再一个小主的性子在大格格这次病后，确实变了不少，乔嬷嬷回去跟当家的说起她们小主这些日子的变化，当家的也说她们小主不容易。经历这次涅槃重生，说不得将来真的能有所成就，让她能提点的多提点些。乔嬷嬷觉得也是，这才出声提醒。
    只是到底第一次在小主跟前说这么多话，说完还有些不好意思，担心说多了，小主觉得她多事。
    “嬷嬷的好意，我心里都知道，我是把咱们后殿每个人都当亲人待的，嬷嬷可千万莫要把我当外人。但凡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到位的，嬷嬷该说的就说……”张罗伊这话说的郑重也暖心。
    不仅乔嬷嬷，碧云、春月、秋月几个听了心里也都暖暖的。
    *翊坤宫
    储秀宫请太医的事，董氏虽然没有特意大肆宣扬，却还是很快就在宫里传开了。待董氏身边的大宫女，开开心心的把太医送出来。基本上，董氏怀孕的猜测已经在宫里甚嚣尘上了。
    “娘娘，咱们是不是也借着这股东风，把您(怀孕)的消息一起放出去？”之前钮祜禄氏不舒服，玲珑死活求着让请了太医，没想到太医过来一看，竟然真的是怀孕了，当时玲珑、钮祜禄氏喜的眼泪都下来了。
    只是钮祜禄氏身子不好，日子也还浅，没敢把消息立马放出去，也是幸好当时请的太医跟钮钴禄家交好，帮着瞒了。
    现在储秀宫的董庶妃也怀上了，有董庶妃挡在前面，再有她们娘娘怀孕的消息爆出来，想来也能安全些。
    钮祜禄氏轻抚着小腹摇头，“不着急，再等几天”现在正是风口，董氏怀孕的消息刚刚爆出来，正是轰动的时候。她要是这个时候把她也怀孕的消息放出去，那就不是董氏替她分散注意力，而是她替董氏分散注意力了。
    玲珑想想，也明白了其中的关窍，连连点头。“只是这么一来，娘娘恐怕还要‘病’些日子”
    “病就病吧，反正都已经习惯了”能不用去坤宁宫给赫舍里氏卑躬屈膝，她还乐意着呢。钮祜禄氏起身。
    玲珑赶紧上前小心翼翼的搀扶着，生怕哪里磕了碰了。
    “小厨房那边，吃食再精心些……”以免混进去一些不该混进去的东西。
    上次那个孩子，是她没有准备好，这次这个孩子，无论如何她一定要保住。哪怕是为了钮祜禄氏，她也得要保住这个孩子。
    “是，娘娘您就放心吧，奴婢都会安排好(的)……”
    “什么人？”玲珑话音未落，钮祜禄氏突然抬手打断了她的话，然后眉目冷凝的看向窗外……
    那里今年春天的时候新种了一棵石榴树，这会儿还算不上枝繁叶茂，却也勉强能藏人。
    反应过来，玲珑蹭一下跑到窗前，伸出脑袋往外看了看，“娘娘？没有人，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第14章 014 014
    钮祜禄氏摇头，“错不了，应该是个小宫女，你现在立马把人集中起来，好好查一查……”若是以往也就罢了，现在她情况特殊，可容不得一点纰漏。“查到人后直接扭送到慎刑司去，不用再报与我”
    这个时候的人都比较迷信，钮钴禄氏一个不想手上沾染这些血腥之事，损了她肚子里孩子的福气；另一个也是想对翊坤宫里那些心思不正，想着动歪歪肠子的起个震慑作用，让她们都知道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可以做。
    玲珑点头，“奴婢这就去办。”
    钮祜禄氏是妃，按宫制，宫里伺候的宫女太监不少，光是小宫女就有六人，这还不算粗使。
    好在，如今时辰已晚，所有小宫女都在宫里，倒也好查。
    玲珑只把所有年纪符合的小宫女都叫到一处，然后让人互相指认，证明刚刚自己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很快就确定了嫌疑人，一个叫翠儿的小宫女。
    原本翠儿还不认，一直口呼冤枉，待玲珑直接指了人要将她扭送到慎刑司去，这才慌了。连连冲着正房方向磕头，“娘娘饶命，奴婢不敢了，娘娘饶命啊，奴婢真的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可惜，已经晚了……
    *咸福宫
    翊坤宫发生的这些事情，张罗伊并不十分清楚。直到第二天，才听一大早就收拾行李过来咸福宫报道的小李子说起，说是翊坤宫那边昨天晚上送了个小宫女到慎刑司。
    “能打听到因为什么吗？”
    瘦的跟竹竿一样，似乎一阵风能刮走的小李子摇头，“翊坤宫那边宫人嘴都很紧，奴才没打听出来。不过宫里捕风捉影的，私下里有人猜可能是因为董庶妃的事……”
    “那你觉得呢？会是因为这个吗？”张罗伊挑眉看向小李子。
    小李子笑笑，搓了搓手再次摇头，“奴才觉得应该不是，如果只是这个，自己宫里惩戒一下也就是了，还不至于往慎刑司送。这个说法倒像是有人故意放出来扰乱视听的，当然也可能是有人故意想把这件事往董庶妃身上扯……”毕竟董庶妃那边刚刚查出有了身孕。
    张罗伊点头，跟她想的差不多。这些流言蜚语根本当不得真。
    至于翊坤宫那边到底为什么要挑在这个时间点送一个小宫女去慎刑司？张罗伊总觉得像是警告威慑，只是这警告震慑是对内还是对外，亦或是二者都有，她就不清楚了。
    张罗伊端起金银花茶，轻抿了一口，抬头看看外面突然黑沉下来的天色，刚想说‘看着好像要下雨了。’
    旁边的秋月突然道，“小主，您说这次这个把传言往董庶妃身上扯得人，会不会跟之前传咱们大格格谣言的那个是同一个人？”感觉手法挺像的。
    张罗伊摇头，这个她也说不好，大格格那一次到底是谁动的手，能力有限，她到现在也没有查出来。如果是同一个人反倒好了，一次暴露的机会可能不大，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她只要一直坚持不懈的查下去，对方总有一天会暴露的……
    “啪嗒啪嗒……”
    瓢泼大雨突然毫无征兆的落下来，砸在院子里的青砖上。打散了张罗伊的思绪，也把院子里看天色暗下里，想把开的正好的花花草草移到廊下的春月几个给浇了。
    “哎呀，这雨怎么下的这么急，说下就下，一点准备时间都不给人……”
    “夏天的雨本来就这样，说来就来。快，擦擦，可别染了风寒。”张罗伊笑着将旁边架子上两条帕子拿过来递给碧云跟春月。
    幸亏这个点是平时大格格睡觉的时间，不然在院子里玩，肯定也要淋雨。
    “我记得茶室那边还有一块生姜。回头烧上一壶浓浓的生姜水，我们都喝一碗……”这年头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那可是会出人命的。每年就只这紫禁城里，因为风寒丢了性命的就能有一二十人。
    碧云、春月自然忙不迭的点头，取了屋里最大一把油纸伞，撑着往茶室去。
    很快，一股浓浓的姜味就在小院里弥散开了。
    喝着辛辣的姜水，欣赏着屋檐下细密的雨帘以及院子里的雨打落花，张罗伊莫名体会到几分‘留得残荷听雨声’的意蕴。
    “额娘？”过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样子，外面的雨还在下，大格格揉着眼睛被乔嬷嬷抱了过来。
    “大格格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