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湛不想在房子上过分铺张浪费,刘府的建造要求就是简约,青砖为墙黑瓦为顶不多加坠饰,那些浮夸的雕梁画柱全部被他否决。
因此刘府建造得很快,才一个月便已经把墙基框架都搭好了,按这进度大雪封山前能完工。
“什么?你要跟我分开住?!”刘湛的大嗓门差点没把屋顶掀了。
与刘湛的激烈反应相比,宋凤林端坐在书桌前依旧不急不忙的批阅文书。
“我们父子二人总不能一直住在刘家,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宋凤林写字的动作不停。
刘湛啪的按住他笔下的信件。“怎么不合适!你是我媳妇你不跟我住跟谁住!”
“别胡说,男子之间如何能成亲。”宋凤林无奈抬头。
“只要你愿意我说能就能!”刘湛不容置疑道。
齐云将军当然有这个能力,宋凤林只能温言宽慰他。
“这也是我爹的意思,我们父子两人一直承蒙你们一家照顾,如今大事已定,也是时候离开了,说是离开,我也不过是住到隔壁罢了。”
“难道我想睡你还要翻墙进去?”刘湛脸色黑如锅底。
宋凤林差点呛到,这个问题倒真的是个问题。
刘湛像只被夺食的大狮子气汹汹的随时能炸起,旁的都好说,晚上不能抱着媳妇睡,这是万万说不通。
“还有一个原因。”宋凤林拉了拉刘湛示意他坐下说话。
书桌旁还有椅子刘湛不坐非要跟他挤在一起,浑身上下都写满不爽。
椅子就这么大已经坐一人哪能塞得下刘湛这大块头,宋凤林好气又好笑最终顺了刘湛的意坐在他大腿上。
“我娘来信希望能来北疆一家团聚,其实早在去年我娘就提过要来北疆,当时我跟爹都认为山上条件有限且冬季气候恶劣怕她和妹妹不适应。”
宋凤林眼中有着期盼。“如今迁下山去,我跟爹才松口答应。”
说起宋凤林的娘和妹妹,刘湛紧绷的表情才有了一丝松动,他知道宋凤林一直期盼能一家团聚。
其实早两年刘湛就提过派人去接,只是宋凤林考虑到刘家总归就这么大,一家老小这么多人,母亲和妹妹也不一定住得舒心,因此就婉拒了。
若是宋凤林的母亲和妹妹到北疆团聚,一家四口再住在刘家寄人篱下的确实不妥。
刘湛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但是要他跟宋凤林分居绝对不行。
“你们的房子建在哪里?”刘湛硬邦邦的问
宋凤林从书桌上的卷宗里抽出一份摊开,里面是苍云镇的布局图。
宋府就建在刘府的东侧,两家确实挨着,就在宋凤林想着怎么哄刘湛妥协时,刘湛拿起毛笔刷刷刷改了起来。
“你们家改到西侧,你这个院子要挨着我的院子。”刘湛霸道宣布。
宋凤林哭笑不得。“刘府西侧是大街,如何能改?”
刘湛目不斜视的盯着他。“那街不要了,改道!”
宋凤林又指着一处。“刘府外围有下人住的厢房。”
“西侧厢房取消改到后面。”刘湛立即道。
宋凤林知道刘湛打的什么主意,只要两人的院子挨着就能开个小门自由进出,这确实是个好法子,宋凤林也知道这已经是刘湛最大的让步了。
刘湛不容置疑。“我现在就让工匠改建,你们家的图纸也给我,我让下面的人督造。”
房子的问题算是定下来了,言归正传,两人继续分居前的话题。
“岑州六县想要发展起来,人口是个大问题。”宋凤林想要站起来奈何腰间铁臂纹丝不动。
刘湛把下巴搁在宋凤林的肩膀上听他细细的分析。
“自从燕军南下北疆年年征兵,军户家庭的壮劳力都上了战场,家中只有老弱妇孺,耕种军田已经不易,谈何发展富裕。”
齐云山上不缺地,只要有人就能开荒,第二年便能征上税,奈何人口不足。
“民富方能强国,同理,你治下的岑州六县也是如此。”宋凤林眼里有一丝忧愁。
刘湛放空的眼里深邃无波,他很庆幸自己没有留在晋阳跟周澶争斗,岑州六县表面看起来欣欣向荣,实则内里问题颇多。
“还有税赋的问题,这半年我翻阅了岑州各地记录在案的税赋情况,除了朝廷明征的税项之外,还有各地不同种类的苛捐杂税。”宋凤林蹙眉沉声道。
“这些额外的税赋多是地方豪强担任的浊官为一己之私巧立名目。”
这些巧立名目的税赋收入最终流向了豪强们的口袋。
苛捐杂税的存在已经是天下共识,历朝历代都默许的存在,刘湛和宋凤林如果要拿苛捐杂税开刀,恐怕又要树敌无数。
但刘湛没有犹豫多久便拿了主意。
“苛捐杂税要免,总不能我们累死累活的经营,那些人却跟在后面收割老百姓。”刘湛眼中杀气一闪而过。
“我的治下不能任由这些蛀虫为非作歹,早晚都要动这些人,不如快刀斩乱麻,省得日后烦心。”
大楚的地方官吏有极大的权力,像刘湛身为齐云将军又兼岑州尉,这岑州六县便是他的藩镇,他在岑州六县就是这些人的天。
刘湛的管理无疑是强势且霸道的,对于豪强来说是噩梦,但是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未来可见的光明。
税收一事定下来,宋凤林又提出下一个问题。
“从大牢里挑选流犯开荒此计可行,官帽峰上开辟的新村已经有了雏形,我前几日去看过,没有一户人家躲懒都愿意做事。”
刘湛搂紧了怀里的人。“这个好办,回头我四处打点,让别的州府不愿意接纳的流犯都可以发到我们这。”
“还不够,人口是长远之计。”宋凤林道。
刘湛几乎秒懂宋凤林的意思,军户家庭鳏夫寡妇众多,还有穷人家的小子娶不上媳妇的多不胜数。
宋凤林忧虑的是出生率的问题,生的少了人口自然就越来越少。
这个好办刘湛得意道:“明天我就颁布一条政令,本将军治下禁止单身,所有育龄男女限期婚配,不只是人连母猪母牛都要拉去配种,哪怕一只母鸡都要怀孕生蛋。”
宋凤林差点笑喷出来,忍了好久才没有失态。
“想笑就笑憋啥呢。”刘湛故意掐他腰上的痒痒肉,终于惹得宋凤林笑倒在他怀里。
刘湛话虽然说得粗俗却是十分简单有效的方法。
三天之后,岑州六县公布新政,一是取消地方巧立名目加收的苛捐杂税,二是婚配令。
新政一颁布立即在岑州六县引起了轩然大波。
要知道地方苛捐杂税的比重几乎跟朝廷征税一样,这一下子老百姓便少交了一半的税,马上就秋收了,在老百姓看来就像天上掉银子了一样不真实。
而新政在地方豪强既得利益者看来无异于晴天霹雳。
多少地方豪强小族就指望着这点收入维持家族的富贵,一时岑州六县各地暗流涌动。
让刘湛和宋凤林都意料之外的是,最先站起来反抗的人竟然是章台县县令柳如勤。
他写了一篇千字文章陈述苛捐杂税存在的合理性和必要性,以及取消后会产生的严重后果,此文章一出立即得到各地豪强声援。
在刘湛的印象中柳如勤就是个书呆子。
他不像从前刘湛处置的县令那样不得人心,相反柳如勤在大楚百姓的标准里他算得上是好官,办案也相对公正,而且他在文人里还有些地位。
像柳如勤这样的人跳出来反对新政,刘湛便不能再跟从前那样粗暴对待,否则损害的也是刘湛的名声。
此事让宋凤林也颇觉头疼,他可以写一份文章正面驳斥柳如勤但那没有多大的意义。
因为大部分老百姓不识字,而文人士子多为豪强小族的子弟,他们也不会去看驳斥的文章更不会理会。
硬的不行,软的不行,那便只能来阴的,刘湛就不信他能没小辫子。
数日之后,章台县传出了柳如勤爱好画春宫图的流言,传言他书房里有一处暗室,里面珍藏了他多年的画作,全都是见不得光的春宫图和淫词秽曲。
当天流言就传到了柳如勤耳里,他当场整个人都懵了。
这个秘密只有他和几个侍妾知道,这么多年没有走漏半点风声,怎么突然在这个关口传出这样的流言?
柳如勤不傻,他慌忙冲进书房打开暗室,却见暗室里的画全都空了!
柳如勤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晕了过去。
“啧啧,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刘湛津津有味的一边看一边嫌弃。
“古人诚不欺我啊,这些花式让老子也大开眼界,凤林你看这个,每种姿势还有注解,我去!这老家伙还男女通吃啊,看不出来,看不出来。”
刘湛派人去搜柳如勤书房的初衷只是想搜出些什么便于捏造的诗词,没想到竟有如此惊喜。
“不得不说柳如勤的画工确实上佳,你看这重点部位的细节,毛发根根分明。”刘湛摇头晃脑的品评。
“你要看就看说什么!”宋凤林终究是忍不住开口,丹凤眼都气圆了,白皙的脸也染上了粉红。
刘湛皮痒道:“这不是你不看我只好讲解给你听嘛,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宋凤林咬牙一字一字道:“我,不,想,听!”
“好好,不说不说。”刘湛把画册扔回箱子里,讨好的挨过去问了个讨打的问题。
“凤林,你启蒙的时候是自己看书还是有人教你?”
宋凤林的脸上又添了两分霞色,他瞥开眼不看刘湛。
刘湛笑嘻嘻楼上他肩膀,忍住心里猫爪子在挠似的痒意,凑近了吻他鬓角。“让我猜猜看,你的启蒙老师就是我对不对?”
那眼中的嘚瑟藏都藏不住十分讨打。
宋凤林多少有些恼羞成怒了。“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宋氏家风严谨,满门下狱那时宋凤林十五岁还没定亲长辈又怎么会为他安排启蒙。
只是他早慧在书院念书时耳濡目染多少知道一些,不过刘湛说的也没错,宋凤林的启蒙老师确实是他。
刘湛知道他脸皮薄也不多逗他,免得把人逗急了晚上不让上炕。
“接下来你想怎么做?”宋凤林问。
刘湛有两个选择,一是以此威胁柳如勤要他再写一篇文章支持新政,二是把这些春宫散布出去让柳如勤身败名裂。
“这么好的佳品不跟大家分享多可惜?”刘湛痞笑。
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柳如勤?
当天柳如勤从章台县赶来求见,刘湛避而不见,柳如勤去求沛万善,沛万善只说了一句话让他好自为之便闭门送客。
沛万善一直跟刘记商行合作早就赚得盆满钵满,哪里会看得上苛捐杂税那点小利,柳如勤这般自寻死路,沛万善躲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替他求情。
又十日后,柳如勤的佳作通过刘记商行的复刻在岑州六县的各大青楼开始流通。
第8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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