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等收回视线后便发现郑幽兰并未跟过去，反而依旧站在自己身边，有些诧异的问，“幽兰同学，你不饿吗？快去吃点儿东西吧。”
    郑幽兰听了微微摇头，顿了顿后笑着说，“之前在后台的时候我吃了半个苹果，现在不饿。周老师，我跟着您吧？好不容易来这儿了，跟着您长长见识。”
    “这……好吧。”周老师想了想点点头，手一招托着托盘的侍者便迅速过来，微微欠身并唤了声“先生”。
    周老师点点头，各拿了一杯鸡尾酒和橙汁，便重新转身将橙汁递给郑幽兰说，“那你跟我走吧。”
    “嗯！”郑幽兰眼睛亮亮的点点头。
    听赵艳云的意思今天是见不到宋先生了，虽说失望，但如果能认识一些其他人也是好的。而且……
    郑幽兰一面跟在周老师身后，一面朝赵艳云的方向望去，目光落在她巧笑嫣然的那个背影上，好半响才收回。
    而且……说不定等会儿转一圈后，能借着周老师和赵艳云遇见，这样也能认识她口中的许导。
    她这么优秀，许导一定会对自己留下深刻的印象的。
    到时候……她也会成为大明星。
    郑幽兰一想到未来，便不自觉的微抬了下下巴。
    而另一边，苏缓缓和孙玫瑰正开心的拿着小盘子，商量着吃些什么好吃的。
    “早知道我就不穿这条裙子了。”孙玫瑰眼巴巴的看着各种小甜点，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
    她身上这条裙子及其修身，稍微多吃一点点小腹立刻显出来。
    等会儿她还想美美的跳舞呢，要是挺着个小肚子哪里还美呢？
    真是为难。
    苏缓缓听了忍不住想笑，顿了顿后安慰她说，“这儿的东西都是一小口，要不……我和你一人一半？这样你就能尝更多了？”
    好主意啊！
    孙玫瑰听了眼前一亮，连连点头。
    两个小姑娘便开开心心的装了不少吃的，找了个较偏的角落坐下吃东西。打算慢慢享用完再去跳舞。
    反正明天不上学，又提前给家里人说过今天演出话剧，又有老师在场，所以玩儿晚一点回去也没事。
    就在两人刚刚坐下时，孙玫瑰便从隔壁桌的交谈里，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陈倩倩。
    那个在大戏院，故意在他们彩排时捣乱的女明星。
    第47章
    “嗳, 你们还记得那个陈倩倩吧？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吗？”女声出口，语气有些神神秘秘，一副要说大八卦的口吻。
    苏缓缓和孙玫瑰不是故意想听这些的, 只是因为恰好挑了就在她们身后的桌位坐下，加上这个角落比较安静，所以身后传来的对话可说是听得一清二楚。
    两人好久都没听到过陈倩倩的名字了。所以现在一下子听人谈起竟有一瞬间的茫然, 彼此互看一眼交换了一个“谁啊？为什么感觉这么耳熟？”的眼神后，下一秒便恍然想起。
    不就是话剧社第一次去大戏院彩排, 她领着几个打手, 差点打起来的那位嘛。
    还好当时宋先生时间来得巧, 不仅帮她们解围, 还让那个陈倩倩扫完地再走。
    真是替话剧社出了一口恶气。
    就在苏缓缓和孙玫瑰想起是谁时, 身后桌的交谈依旧在继续。
    “她？我听说她不是遇见一老板愿意娶她做姨太太，早就走了吗？”另一人听同伴这样问想了想说，顿了顿又补充，“听人传……好像是上海还是苏杭来着？哎呀……反正感觉人家过得挺好的。”
    另一人的语气里有着毫无掩饰的羡慕。
    坐在苏缓缓和孙玫瑰两人身后的，是跟着老板大亨们出席的交际花, 专门陪各自的老板出席各种宴会或者酒会。
    现在那些生意人聚在一起聊着生意上的事，她们自然是一边待着去了。
    而交际花之间也是有自己的小圈子的，所以虽说她们几个是跟着不同的老板前来的, 却不妨碍现在大家坐在一起说些八卦。
    估计这几人, 平日里私交也不错。
    只是交际花是特别吃青春饭的一项工作。
    在酒桌上不仅得会来事, 还得会喝酒、会劝酒。总之就是用各种方法, 帮着自己的老板将生意拿下来。
    很多交际花在刚刚做这份工作的时候，都想着是熬两年赚一笔钱便离开。
    但实际上真正做到, 保持初心离开的却少之又少。
    毕竟她们大多是贫困家庭出身，因为长得好看, 又不愿意去做舞女，便选了听起来更好听一些的交际花。
    然而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突然踏入一个繁华地带便足以迷了眼，更何况这些样貌姣好的女子，是跟着什么老板大亨出席宴会、酒会这些地方。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已见识过自己这辈子所能见的最好的了，又怎么会甘于平淡呢。
    所以很多交际花要不是饮酒过度亏损了身体，落下一身病根。便是三十之后逐渐被人冷落，失去生活来源，不得不去当舞女，甚至陪酒女。
    前车之鉴太多，所以许多人便谋生了新的念头。
    为了自己的未来，用交际花的身份找个富商嫁了。
    这个“奋斗目标”不仅仅是她们，也包括那些有些名气，但并不是大红大紫的女明星们。
    所以陈倩倩做了有钱人家的姨太太，不仅在她们眼里，即便是其他普通人家，也是很令人欣羡的事。
    也难怪另一人在说出这个答案时，另外两人发出惊呼声。
    不过两人才发出羡慕的声音，最先开口的那人便轻嗤了一声，摇晃了一下手上酒杯，靠坐在椅背上，给自己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这才抬眼看向她的三个同伴又开口，“什么去当姨太太。她啊……是得罪了人被连夜丢出北平的。”
    这话对方微压了点儿声音，故作神秘。
    但话音才落便惹得三人齐呼，瞪着她好半响才放下虚掩的手，急忙追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她……她是得罪了谁被丢出北平的？”
    “还能有谁。”女人懒洋洋的，脸上带着一点儿莫名的得意，在三人的催促下这才继续往下说，“你们也知道陈倩倩之前跟了谁吧？”
    “知道啊，北平南城的地头蛇‘虎哥’嘛。”其中一女人说到，顿了顿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怎么？是被虎哥的正房给……”
    这话还未说完那女人便又轻嗤了一声，顿了顿后这才又说，“他那个乡下黄脸婆哪里敢管他做什么，这个陈倩倩啊……是得罪了整个北平最不能得罪的那位。”
    “啊。你是说……”终于有明白人想通，惊呼了一声后看着她询问答案。
    只见女人轻轻的点了点头，这才又开口，“就是宋先生。”
    顿了顿后又绘声绘色的接着往下说。
    原来那天陈倩倩灰溜溜的从大戏院离开后，才回到王家，王虎便已经坐在那儿翘着二郎腿等着了。
    陈倩倩见他那模样自然知道自己闯了祸，畏畏缩缩的挪到王虎面前就想给他跪下求饶。可惜膝盖才一软，人都还没跪下去便被左右手下一拎了起来。
    跟抓小鸡崽子似的。
    王虎也不生气，只用下巴指了指陈倩倩，让她给自己唱歌。
    陈倩倩不明就里，但既然自己没被打没被骂，脸上表情都亮了许多。别说是唱一首歌了，就算十首也好啊。
    但渐渐的，她便察觉了不对。
    她一口气未歇，足足唱了三十几分钟，但才停下来完原本闭着眼假寐的王虎便睁开眼，让陈倩倩再唱一遍。
    陈倩倩在大戏院忙活了半天，加上唱了这么久早就口干舌燥。听了王虎的话立刻便想过去撒娇，求他让自己歇一歇，喝口水再说。
    但才动，王虎便猛的睁开眼。操起一旁的茶碗砸到陈倩倩的脚前。茶碗摔了个粉碎，里面的茶汤也泄露一地。
    惊得陈倩倩尖叫一声，连忙往后退了两步。
    “想喝水？那就跪下去把地上的舔干净！”王虎凶恶的瞪着陈倩倩，脸上全没了刚才的淡定，指着她破口大骂，“宋先生你也敢去招惹，也不看看你自己有的几斤几两重！喝水是吧？好啊！”
    王虎冷笑，“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现在老老实实的站在那儿唱！唱到我高兴为止！要么我给你一口水喝，然后你给我跪在这儿唱！自己选吧！”
    他嘴里的“这儿”，便是摔了一地碎瓷器的地方。
    陈倩倩听了顺着王虎指的方向低头看去，见自己眼前全是碎瓷器，要是跪下去，膝盖不就……
    想到这儿陈倩倩满脸惨白，知道今天的事是不能善了了。忙满头细汗的摇头，也不说什么口渴之类的话。规规矩矩的站在那儿，声音发颤的唱歌。
    之后陈倩倩就这样一直唱到半夜，直到嗓子完全唱哑，便被王虎的人直接丢上船，连夜消失在北平。
    “原来是这样。”同伴之一听了咂舌，默默点头后唏嘘了两声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咦……？”了一声后换了个表情看向那女人说，“我说……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啊？跟亲眼看见了似的。难道……”
    同伴之一拖长了音，语气暧昧调侃。
    那女的也不避讳，甚至颇为骄傲的托了下卷发，漫不经心的开口，“也就是去他家的时候，听他家的下人说的。”
    “哎呀！你现在居然跟着虎哥啊？那这是好事啊！”同伴惊呼。
    几个女人又聊了几句后，便说笑起身，互相挽着朝舞池走去。
    等她们离开后，孙玫瑰才暂收脸上诧异，扭头看向苏缓缓说，“缓缓，原来陈倩倩是宋先生……”
    苏缓缓抬眼看了看她，默默的点了点头。然后又低下头去，用小餐叉将原本就一小口一个的点心分成两半，将其中一半拨到孙玫瑰餐盘里。
    莫名的有些走神。
    孙玫瑰原本还想说点什么，但见苏缓缓明显心不在焉，嘴到最后也只是长了长，什么都没说出口，低头默默的去吃自己餐盘里的东西了。
    只是时不时的会忍不住抬头看苏缓缓几眼。
    就在这时，原本欢声笑语，推杯换盏的人群处突然有些骚动，其中隐约伴随惊呼。这一幕自然吸引了苏缓缓和孙玫瑰的注意力，齐齐扭头看去，却发现大家都望着走廊处，翘首以盼的样子好像在等待某位尊贵的客人。
    “这是哪位大亨要来吗？”孙玫瑰也放下餐叉，从位置上站起身朝走廊处看去，一面看一面疑惑开口。
    面对孙玫瑰的询问，苏缓缓也慢慢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之后和孙玫瑰一起看向走廊的方向。
    下一秒，宋君问便在众人的惊异中现身人前。
    苏缓缓看着他不由微微一愣。
    “呀！”倒是孙玫瑰先一步回过神来，看着宋君问的方向惊喜的对苏缓缓说，“缓缓，是宋先生啊。”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刚刚在苏缓缓心里一扫而过的疑问，“刚才赵小姐不是说宋先生不来嘛，怎么现在……”
    “大约又突然有时间了吧。”苏缓缓看着宋君问的方向，视线微移，便见赵艳云一脸惊喜的快步朝宋君问走去，她的身边还跟着周老师，以及其他名流。
    看到这儿苏缓缓收回视线，重新低头将自己餐盘剩余的几个小点心对半分好，等全部都放进孙玫瑰的餐盘后，才重新抬头看向她说，“玫瑰，快来吃。”
    孙玫瑰听了一扭头，这才看见苏缓缓竟然还在做这个，“哎呀”了一声便伸手去拉她，一面拉一面说，“缓缓，宋先生现在都来了，怎么说我们也得过去打个招呼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