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自己现在应该说点什么，来打破这样安静的局面。
    可是他的舌头和身体好像已经分了家。
    明明无数次想开口说话，可是就是说不出来。
    有很多嘲讽无面的话， 楚德都可以没有丝毫停滞的就说出来。
    什么无面冷血无情之类的话……这么多年楚德也不是没有骂过。
    可偏偏……
    他对着无面做出来的那些东西， 就是骂不出来。
    楚德承认无面这个人在他的心里有很多的缺点。
    但是……
    他的脑海中又忽然闪过了曾经那个昏暗的基地， 那摆放在各处的零件和工具，以及那个一直低着头， 专心致志的身影。
    只要一想起那个身影……
    楚德就突然变成了哑巴。
    ……
    那边站着那个疯疯癫癫的研究员依旧还是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
    但是刚刚，大部分人对那个研究员都觉得他像是个神经病。
    可是忽然间，众人却发现神经病偶尔也能有点意外收获。
    是啊，楚德将军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就连徐上尉都屏息凝神的看着。
    他原本觉得那个研究员真是烦透了，可是现在，他是突然间觉得那个研究员干了件好事。
    谁能想到刚刚还对无面喊打喊杀的楚德，此时此刻竟然哑了火？
    杜青露心里一跳。
    他看着楚德，心中突然有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明明之前还骂的痛快。
    怎么突然间就没声了？
    而且偏偏还是在提起无面做的那些东西以后？
    他后知后觉的看向了那个刚刚有些疯疯癫癫的研究员。
    本来，高研究员在那里大吼大叫的时候，杜青露心中还幸灾乐祸的想——没想到无面手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人。
    谁知……
    转眼间情况就发生了变化。
    杜青露忽然间意识到，莫非那个研究员早就已经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他转过头望去，刚好看见高研究员此时此刻已经彻底安静了下来。
    刚刚那个大吼大叫像是疯子一样的人，冷静下来后竟然显得意外的有些冷酷。
    而这一刻……
    场中最为尴尬的竟然变成了杜青露。
    “先别着急。”杜青露在心中强行劝慰着自己。
    “方纤云将军和爱丽丝将军一定会帮我的，这还需要怕什么？”
    他朝着旁边几个隐蔽的地方看了过去，刚好看见了被方纤云派来的那几个人已经暗暗地卡住了位置，准备随时过来支援。
    杜青露强压下自己心中的不安，小声的对着楚德说：
    “楚德将军，你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刚刚您沉默的时间有些太长了，这样很容易让其他人造成误解。”
    楚德依旧不说话。
    杜青露一心急，连自己一直以来的谦虚谨慎态度都差点没有维持住。
    他对楚德道：
    “可是您一直不说话，误会的人不会是更多吗？这样咱们今天来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回去吧。”
    楚德忽然道。
    他看着对面的无面说：“最近战场上已经到了紧要关头，我们没有必要今天跟破晓对上。”
    这个理由听上去合情合理。
    可是放在杜青露的耳朵里，就可笑的有些过分。
    楚德何时考虑过战场上的问题？
    对于楚德而言……
    他出现在战场上，基本就代表了胜利。
    现在战场上的形势，在杜青露看来也不算激烈。
    之前比这还要激烈的时候，楚德也是说离开就离开，从来不会在意。
    怎么偏偏今天就突然这么说了？
    楚德转过头看着杜青露。
    他长着一张跟苏雨寒十分相似的脸。
    可是楚德知道，他终究不是苏雨寒。
    如果是苏雨寒在这，此时此刻，他不会流露出如此焦躁的神情。
    他一直觉得无面欠很多人的，苏雨寒的，启风的，杜青露的，还有……他的。
    可是……
    楚德忽然间转身回去，身后的杜青露甚至差点都没有赶上。
    祝弦月远远的望过去，也就只能看见楚德的背影。
    “将军！楚德将军！”
    追在楚德身后的有很多人。
    他们都追的气喘吁吁的，每个人都不知道楚德为什么会在战场上突然转身离开。
    战场转头是大忌。
    但是楚德一向都是这样无法无天的性子，所以就算他这样做了，也没有人能拿他怎么样。
    楚德看起来好像很平静，实际上没有人知道，他的手都在颤抖。
    因为如果再不走，他生怕自己会出丑。
    楚德知道，在刚刚的整个过程中，无面都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他。
    他就像随时要准备跟楚德打上一架一样。
    实际上楚德也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真的动手的话，无面真的会这么做。
    但是……
    无面却更多的是在一直等着他。
    这让楚德莫名的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像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小丑。
    而那一刻，楚德竟然好像从对面那个人的身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一个只存在于他梦里的影子。
    那个……他从来没有看见过真正面目的人。
    这个想法让楚德觉得自己好像要疯了，脑子终究不清醒了。
    他确实好像要疯了。
    最近一个接一个的事情。
    铺天盖地的，好像要把他给彻底淹没。
    或许他早就已经疯了。
    所以才会在那一刻，把无面看成是自己梦境中的那个人。
    ……
    回去的时候，楚德毫不犹豫的联系了艾伦。
    “动手吧，不能再拖了。”
    “现在？”
    艾伦颇有些惊讶。
    他倒是不觉得准备不够。
    只是，对于这样的事情，楚德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还是有些太过于突兀了。
    “夜长梦多，时间久了，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楚德道。
    实际上，是他自己有点忍受不了了。
    楚德觉得，自己一定是被最近越来越多的事情给逼疯了。
    他需要尽快解决掉这件事，才能让自己清醒过来。
    “好。”艾伦虽然惊讶，不过在最开始的惊讶过去之后，他还是立刻开始着手准备。
    最近，楚德他们的准备已经相当充分了，几乎就差临门一脚的程度。
    一直到看见艾伦下去吩咐以后，楚德才缓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