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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

    ☆、53|20.1
    华安公主物色了几日,找到了敬国公府的一位不远不近的堂嫂曹氏,平日里三时六节也总会到敬国公府给太夫人请安的,能说会道,有事儿敬国公府也帮衬过几回。她的娘家母亲姓程,是程家老太爷的堂侄女儿,虽算不得不十分近的关系,但托了去程家坐一坐,把意思露一下,也是合适的。
    曹氏难得被华安公主请一回,丫鬟进来一说,就赶着换了衣服坐了车去公主府,华安公主预备了几匹尺头几个金银锞子,把自己的打算跟曹氏说了一回,那曹氏也是个伶俐人,顿时就笑道:“竟是这样的喜事,公主想得到我,我自然去走一趟的。不是我说,就凭大姑娘的才貌,我略往那边老太太跟前露一句口风,一家子定然是欢喜的了不得,要备了大礼上门来求呢。”
    这曹氏说话虽算不上精致,倒也好听,华安公主听了也微微笑道:“我家悦儿那是我的心头肉,我是舍不得她的,暗地里也都看过,就是没寻着满意的,其实门第倒不要紧,要紧的是哥儿好,不是我夸口,悦儿不仅自己就有封号在身上,今后出嫁了,单我给她预备的嫁妆,那也够她使一辈子了。配谁配不上呢?”
    曹氏没口子的称是:“便是皇子,那也是足够了!”
    华安公主矜持的笑道:“那倒是不敢高攀。说起来,还是前儿驸马说起这位小程将军,见过两三回,着实是个可靠懂事的,且又是有担当的,前儿在城门口救了人家韩大姑娘,为着免得姑娘家尴尬,还特地求皇上赐婚,都揽到自个儿身上,我听了就觉得他好,却没想到人家韩家还看不上。”
    那曹氏是程家的亲戚,这件事倒也知道个七七八八的,此时便笑道:“听说是因着韩姑娘年纪小,家里舍不得,才没应的。”
    “说的也是。”华安公主微笑道:“若是悦儿也才十三,我当然也舍不得的。不过倒是这事儿我就对他留了心,又请驸马打听了一回,实在是个好孩子,这才请嫂子来说说呢。”
    曹氏捧场的笑道:“可见只要是好的,在哪里都能显出来不是?我那外甥如今得了公主的青眼,今后自然是只有更好的。我已经明白了,明儿我就去给太夫人请安去,可不得把他们欢喜的了不得?公主且等着我的好信儿罢。”
    华安公主笑着点头应了,女方看中男方,向来不好直接请媒人上门的,都是托中间人去透个意思,男方若是愿意,请了媒人上门,自然也就成了,若是不愿意,也不损颜面。公主府也自然从俗。
    那曹氏当然也很明白这个道理,在公主府又坐了一回,得了华安公主的东西,便坐车回家去。
    第二日一早,用了早饭,曹氏就吩咐喊车来,要去程家说话,走到门口一看,门口是一辆新簇簇的蓝顶绿油车,贴了个顺丰车行的标志,却不是她家里惯用的那一家的车。便问婆子:“这是在哪里叫的车?”
    曹氏这一家原是早就分家出去的,家里不过七八口人,也没什么大的进项,自己也就没养马,平日里出门都是在外头车行去叫车,自然有叫惯了的地方,那婆子听问了便笑道:“这是前头拐角新开的一家车行,我先前出去叫车的时候,那边正好小车派完了,只有大车了,倒是这家我看着新开的,车都是新的,且还便宜一点儿,就叫了他们的车。”
    曹氏看了一回,见赶车的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一脸的憨厚老实,这会儿低眉垂眼的垂手站着,倒是比原本那边车行油滑的老车把子看着顺眼,便点点头:“那也罢了。”
    便带着伺候的丫鬟翠儿上车。
    那婆子伺候着曹氏上了车,不由的摸摸掖进腰间的几个铜钱,满心欢喜,在这家替主子叫车,还能吃几个车钱的回扣,倒真是一笔好生意,主子一月也要叫七八回车,每次都有进账,一月下来怕不有小半个月的月例了?
    曹氏坐着车,听得碌碌的走了一盏茶时分了,丫鬟翠儿道:“怪道这车便宜呢,连个窗子也没有。”
    “有什么要紧的,又不远。”曹氏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打紧。
    又坐了一刻钟时分,估摸着差不多到了,那马车果然停了下来,曹氏听得那车把式跟门房道:“我们是邢三奶奶家的。”
    门房道:“原来是他们家,进去罢。”
    今日这门房还真好说话,曹氏想,她娘家虽是程家的亲戚,但她到底是出嫁女,来的并不很勤,尤其是这程老太太抠门,有巴结她的精神,多往敬国公走,倒是更有用些,是以在这程家,曹氏不算常客,往日里总是要露露脸才进去的,今儿倒是顺利。
    马车往里走了一小会儿,到了程家的二门上,那车把式才过来放了凳子,一个打扮的利利索索的管事娘子已经带着小轿子迎了上来,亲自来扶:“二姑太太小心些。”
    那管事娘子三十多的模样,穿着浅蓝素色杭绸的褙子,头上是金包银的簪子,手腕上一对儿素银刻花的镯子,一看就是有体面的,曹氏以前没见过,便笑道:“还不知道妈妈尊姓。”
    翠儿在后头付了车钱,那车把式就赶着车走了,那管事娘子笑道:“哪里当得起,我在大太太跟前当差,男人姓王,二姑太太只管吩咐我。”
    “原来是王嫂子。”曹氏点点头,又问:“老太太在家的罢?我还是先去给老太太请安去。”
    王嫂子笑道:“二姑太太来的不巧了,今儿原是晋王府小公子洗三礼,老太太早早的就带着二太太,三太太和姑娘们都去恭贺去了,倒是我们太太还在家里。”
    大太太是寡居之人,这种喜庆场合向来避讳不去的,曹氏听了笑道:“那是真不巧了,那我就回头再来给老太太磕头罢。”
    一头说着,就坐了轿子跟着王嫂子往里去。
    大约是一家子都出门了的缘故,二门往里头一路都很清净,几乎没有见到丫鬟婆子走动,倒是隐约有一股子油漆之类的味道,不少地方看着都新崭崭的。山石树木摆设等看着都不大一样,王嫂子本来就一路都在陪着说笑,这会儿越发笑道:“前儿是我们老太爷的寿辰,又是大哥儿得封将军,这样的喜事,府里许多地方都修葺了一回,门窗都刷过了呢。”
    这就是抖起来了啊,曹氏暗暗点头,她们家虽然比不上程家,可程家以前也不是这个样子,这有子弟出息了,立时就不一样了,瞧连公主殿下都要许女儿与他们家,那自然是看好程安澜的意思。
    小轿子一直抬到了大太太住的院子门口,那王嫂子殷殷勤勤的扶着曹氏下轿子,引到台阶上去,早有丫鬟打了帘子,程大太太已经在前厅等着了。
    曹氏的脚步凝了一下,有一点疑惑,程大太太却是笑着道:“二妹妹来了,快坐,倒茶来。”
    曹氏忍不住的又端详了程大太太一下,才说:“大嫂子瞧着有些清减了。”
    程大太太道:“我上月得了一场风寒,着实弱了一成,大夫吩咐不能见荤腥,就是这会儿,还清粥小菜的用着呢,前儿我娘家嫂子来瞧我,说我都瘦的脱了型了,差点儿不敢认。”
    曹氏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她虽不是成日里往程家来的,但一年里头也要见好几回,程大太太多半时候也都在老太太那里陪着坐一会儿,曹氏便觉得今日一见程大太太,似乎变的有点厉害。
    不过听她这么一说,倒也觉得其实是因为瘦了些的缘故,程大太太又拉起家常来:“前儿二妹妹进来跟老太太说的那个偏方,老太太用了这些日子,倒是觉得有用,下雨日子竟是好过了些。”
    说着随手扶了扶头上一只新金打的簪子,切面闪闪发光。
    “能有些用就好了,这就是我孝心虔了。”曹氏笑道,又看了一眼程大太太的头上,心中暗道,这还真是抖起来了啊,倒是享到继子的福了,不禁就把先前那想法忘了,又说了几句家常,程大太太都很耐心的笑着点头,不过也没多的话,曹氏倒也不在乎,寒暄完了,就说起正事来:“今儿我来,其实还有一件大喜事呢。”
    程大太太笑应:“什么事?”
    ……
    只过了一盏茶时分,曹氏便怏怏的告辞而去,程大太太十分客气,吩咐人套了车,把曹氏送回家去。
    程安澜叫小虎去守着,眼见得曹氏回了家,停了一停,衣服也没换,又吩咐去叫了车,往华安公主府去了。
    小虎在那新开的车行门口坐着,眼见得曹氏再不复昨日那般欢喜的样子,有些垂头丧气的往华安公主府去,嘿嘿的笑了一声,回头吩咐道:“行了,兄弟们,收工!”
    登时那车行就忙碌了起来,车行里的马车身上顺丰车行的标志取了下来,换成了别的车行的标志,然后纷纷往全城各车行送去。
    都走完了,小虎亲自关了门,在门上贴上东家有喜,暂停营业的告示,一溜烟的跑回走马胡同去了。
    程安澜并不在,今日真是晋王府请客,只是没请程家女眷罢了,倒是请了韩家,韩家现在算是宗室的亲眷了,程安澜在这边看着完了事,就去了晋王府,还是要跟圆圆说一下。
    而韩元蝶这会儿正纳闷呢,和庆县主这会儿故意在她坐的桌子边儿上坐着喝茶,还一脸得意的笑的样子,这是怎么了?
    前儿和庆县主看着她的时候,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莫名其妙找她麻烦,她后来是知道了原来和庆县主看上了程安澜,当然对她这个被程安澜当众求圣上赐婚的人看不顺眼了。
    县主身份高,自然有理由看不顺眼她。
    而且那天自己也把她气的够呛,这梁子算是结下了,韩元蝶虽然不惧,不过也不想接近和庆县主。哪曾想,这位县主这会儿居然降尊纡贵的自己过来坐下了,虽然没说话,可却笑的花似的。
    却怎么看怎么透着得意,这是怎么的了?韩元蝶想。
    ☆、54|20.1
    韩元蝶气定神闲喝她的花茶,她算起来三十岁的人了,实在不想主动跟小姑娘计较,她只是来笑一笑的话,随便她怎么笑,都跟自己没关系。
    可是和庆县主的样子似乎还不打算笑一笑就完事,她笑着说:“听说韩家妹妹前儿去走马胡同看房子了啊?”
    “嗯。”韩元蝶很镇定的答应了一声。
    “听说那宅子是才买下来的,还要修葺?”和庆县主依然笑的很开心的样子,其实心里恨不得把韩元蝶给打死才好。
    程安澜居然邀韩元蝶去看房子,这种事情,谁家的未婚妻受得了?韩元蝶顿时被和庆县主打上了狐狸精的标签了。
    昨日华安公主跟女儿说了打算招程安澜为婿,已经托了人去那家说了,和庆县主心中就已经以程安澜的未婚妻自居了。
    以她们家的门第,难道程家还有什么可能不应么?
    韩元蝶诧异的看和庆县主一眼:“看起来还好,用不着大的修整。”
    这位县主这是个什么毛病,怎么关心起程安澜的宅子了?
    和庆县主笑道:“明儿我也看看去。”
    韩元蝶闭嘴了,这位县主太逗了,没法说话。
    正在这个时候,程安澜不知道从哪道墙翻进来,找到了韩元蝶:“你在这里呢。”
    和庆县主含羞带怯的看着程安澜,这样一近看,程将军更显得英俊而有男儿气概了,真正是剑眉星目,身姿俊挺,她虽然在心中,在韩元蝶跟前已经以程安澜未婚妻自居了,可到了程安澜跟前,自然而然的就是少女了,当然也要害羞呢。
    程安澜没看她,却只跟韩元蝶说:“我有件事跟你说。”
    韩元蝶正觉得这位县主太逗没法说话,听了这话顺势就起身道:“什么事?”
    两人言语间的熟稔自然的叫和庆县主简直要吐血。
    程安澜目不斜视的就走了,只留下这位县主呆坐在一边,少女心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和庆县主眼圈都有点红了,然后突然想起,母亲说今日托人去那边说,那程安澜不是还不知道吗?啊啊啊,这样就说得通了,他只是以为自己要娶的是韩元蝶而已!
    像这样一心一意又负责任的男人哪里找得到第二个?
    和庆县主这样一想,顿时就不觉得委屈了,豆蔻少女总是不知不觉的给自己动心的男人身上加着各色各样的光环,她这个时候自然也是觉得,等亲事说好了,程安澜自然会对她也这样好的。
    到时候,韩元蝶能算什么呢?自己眼角都不用瞄她。想到今日之后的美妙日子,和庆县主在这里做客都觉得无聊了,恨不得立时就与母亲回去,等着好消息。
    在晋王府恭贺了洗三礼,又留下来用了饭,和庆县主终于盼到了回家去。
    不出和庆县主所料,她们到家就有管事娘子上来回禀,华安公主托的中人曹氏已经在偏厅等着公主了。
    和庆县主心中一跳,不由自主的就有点儿害羞了,轻声对华安公主说了一句:“娘要待客,我就先回房去了。”
    倒叫华安公主看着她的背影摇头笑叹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平日里可没见她这样。”
    旁边的丫鬟便凑趣道:“县主身份不同,倒也用不着像别的姑娘那般小心。”
    华安公主含笑点点头,她是公主,她的独女当然身份是不一样的。
    和庆县主快步就走到偏厅碧纱橱后头去了,无聊的听那妇人给公主请安,啰啰嗦嗦的寒暄了半日,然后吞吞吐吐的说了一句:“程家太太说、说不敢高攀。”
    和庆县主如遭雷击,凝固在当场。
    那一头华安公主简直难以置信的问:“什么?”
    曹氏便有一点儿讪讪的,昨儿她把话说的那么满,也不全是奉承,其实是真心以为程家肯定是要立刻应了,上门来提亲的。
    且不说高攀这样一门亲事的好处,单是凭着华安公主府和敬国公府这样的门第,程家怎么敢说不呢?
    可没想到,程家不仅真说了不,还说的毫无余地,斩钉截铁,话虽然说的客气,意思却是硬气的,连考虑之类的话也没有,只说已经给程安澜定下了韩姑娘,只是因着韩姑娘还没及笄,两家商议好了,等韩姑娘及笄之后才下定。
    曹氏也只能这样来回话,唯一庆幸的是,华安公主只托了曹氏去透一透意思,不算上门说亲,也没有别的人知道。
    不过就是这样,华安公主也觉得脸上颇为下不来,这门亲事对公主府来说,是放下了身段了,这样居然还被人拒了,加上前儿华安公主那种一切均在掌握的自信,确实很叫人难堪的,曹氏当然也知道,只说:“那是程家哥儿没福,没那么大造化,县主那样的人才,哪家哥儿配不得?他们家倒是不知惜福,依我看,这样不知好歹的人家,也幸而不做亲,若是真做了亲,今后说不得还有什么幺蛾子呢!”
    华安公主觉得颜面尽失,只是冷着脸,不怎么理睬,曹氏也知道自己差事没办妥,虽不是自己的过错,却是亲眼看到了公主没脸,自然也是知道不妙,并不敢多说,只言语间再三表示了程家答应了不往外说这事,自己也绝对不会往外说,便讪讪的告辞走了。
    华安公主却是叹了一口气,她也不是真的那么看得起程安澜,程安澜虽然有出息,但京城里出身更好,自己也有出息的子弟也并不是没有,只是那一日知道女儿倾慕程安澜,她也觉得这人招来做女婿也不错。
    她是公主出身,又是独一份的身份,更是超然,向来予取予夺,倒没认为女儿还在闺阁就倾慕男人有什么不对,这会儿也只担心女儿听到这个消息,不知道会怎么发作。
    果然,华安公主才走到女儿的房间廊下,便见院子里跪着两个丫鬟,想来是和庆县主恼了罚的,她也就没理会,只走到里头,见屋里摔了一地的东西,有摔碎的也有没摔碎的,和庆县主扑在床上,屋里伺候的丫鬟都战战兢兢。
    华安公主使了个眼色,让丫鬟们都退了下去,她才过去坐在床边上,摸着女儿的头发:“好孩子,快别生气了,娘重新给你选个比他强十倍的。”
    想到昨日跟女儿说了这事之后女儿欢喜的样子,又见她这会儿的样子,华安公主便觉得程家罪该万死,程安澜罪该万死,连同韩元蝶也是死有余辜。
    和庆县主猛的把被子一掀,脸上全是泪痕,恼道:“不要!我就不要!”
    她是被华安公主娇惯至极的,一辈子就没有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却没想到要在这样大的事情上栽跟头,哪里接受得了:“我只嫁他,再不嫁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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