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女为了抢夺头筹,一个个扯头花亮指甲,或在矮山半坡扭打,或在溪边颤颤巍巍吊着小脚无所适从,被刺骨溪水冻得咿呀乱叫。
逗得一干男人前俯后仰。
这群平日里衣冠楚楚的贵胄,离了规矩森严的城郭宫阙,再无束缚,可不尽情释放本性,恣意悖狂。
人间无数荒唐事,半是画皮半魍魉。
后宫中那位“女将军”,便是这样的出处。
容淖虽不曾亲眼窥见过北巡哨鹿后林间宴乐的场景,但必不会比南巡“选将”逊色,有鹿血助兴,料想只会更出格。
太子把俊俏小太监伪装成东宫属臣随行,定然是为哨鹿后的林间宴乐兴起准备的。
本就不是什么正经饮宴,太子那点旖旎心思皇帝同为男子肯定清楚。
难怪皇帝如此气闷。
太子有龙阳之癖算是皇族贵胄心知肚明却从不宣之于口的秘密。
——历朝历代,断袖分桃之人不在少数,好些帝王亦是公然的荤素不忌,宠立男后。
但当今皇帝对此道深恶痛绝,自然也厌极了太子与小太监厮混,荒唐德行。
这些年为规正太子,皇帝暗地里把东宫宫人换过好几拨,略微齐整白净些的小太监根本踏不进东宫门槛半步。
此番也不知太子是如何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弄来个俊俏小太监在身边伺候,还带到了塞外来。
个中细节深究起来,可不止是太子屡教不改,荒唐德行这么简单,还有底下人阳奉阴违,违逆皇帝迎合太子。
此举至不仅伤了皇帝严父心肠,更是触到君王逆鳞。
阳奉阴违,乃权柄下移征兆。
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岂能容忍有人与他分权,哪怕对方是他如珠似宝养大的太子。
偏生此事无颜张扬,皇帝不好明面发作惩处太子,以伤黠鹿为由取消今年的林间宴乐顶多只能算是给太子一个警告。
在容淖思绪翻飞间,策棱亦未闲着,他以目隐秘打量眼前敛袖静立的姑娘。
昨夜他被拦在帐门外,容淖逆光而站,他看得不太真切。如今往青天白日下一站,才发现不过几月未见,这姑娘出落得愈发生辉夺目了,似一尊染了雪霜的玉像,有种肃穆情态。
哪知这般气度超脱的姑娘,一张嘴便直点龌蹉,不羁无拘,倒是令他应对无措。
策棱干咳一声,他算是在宫中长大的,后来又一直任职御前,富贵荒唐事见过太多,早练就一身处变不惊的本事。
可他还是做不到面不改色心不跳与一个姑娘议论这些男人间的下|流事,干脆装聋略过不肯多言,只是问道,“公主打听这许多,意欲何为?”
“人情这种东西无法称斤估两,还不利落,不如不欠。”容淖应得干脆。
言下之意,她不会稀里糊涂承下策棱的恩情,更不愿两人因为策棱帮她安置塔里雅沁回子的事纠葛不清。
就算两人的交易因黠鹿之事横生波折,想要促成尤为困难,原本应承之事也绝无可能更改,她一定会设法让皇帝破例特赦那献上次等鹰贡的打牲丁。
所以才会站在这冰天雪地里费这半天口舌,从策棱处打听今日哨鹿情形,以便稍后面见皇帝时随机应变。
策棱苦笑,早在容淖追问黠鹿之死详情时,他其实已有猜测,是以听容淖这般态度鲜明划清界限并无多少意外,只是眸底依旧难掩黯然。
眼见容淖一副言尽于此的形容,不声不响朝看城方向踏雪离去,策棱还是忍不住拔腿追出几步,闪身挡住去路,低声道,“别去了。”
“你听闻昨夜宴上我见罪皇上之事了罢,今日哪怕没有黠鹿这一出,我猜你也会找旁的借口阻止我。多谢你的好意,宁退所求,免我弯折。”容淖嘴上道谢说得言辞恳切,实则望向策棱的目光静寂无波,淡漠又坚决,“但循约行事是我的选择。”
策棱并不意外自己的心思被她看穿,只是未料她会直言点透,微愣过后牵出一抹自嘲笑意,垂眸道,“还真是清醒。”
她在很清醒的做自己,宁赴荆棘,也要坚决杜绝与不喜之人生出纠葛。
事到如今,要劝下她莫去皇帝面前违心奉承只有一个办法了。
“其实你我交易的基础,根本不存在。”
在容淖诧异的目光中,策棱沉沉吐出一口浊气,平静道,“早在来御营之前,那群塔里雅沁回子已被我暗中弄下了杭爱山。漠北近来连日暴雪,车马难行,消息闭塞,你可能过些时日才会得到通报。”
所谓交易,从头到尾都是他借着时间差谋划的一厢情愿。
他只是想找个理由来见她,且不被拒之千里。
说来也巧,在他准备出发至御营的前一天,正好得到那群塔里雅沁回子偷摸改道躲进杭爱山的消息。
他为妥善处理此事,着实花费了一番功夫,一连耽搁好些天,甚至没能赶上前日迎驾,面临被言官弹劾的风险。
可连夜冒雪赶来御营的路上,他只觉得欢喜。
跑了几百里马,风雪吹僵了脸,却吹不灭心头滚热。
他借口夜深不敢叨扰御驾没有去金顶大帐觐见皇帝,而是趁着夜色掩映第一时间去寻了她,与她谈‘交易’。
第1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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