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样的尸体里拿出来的饭团,简直是可以投诉工伤的程度。
老鼠,也是有尊严的!
徐静默默地用眼神谴责了某男人一番,道:“你说得没错,尸体腐败会产生大量气体,就是俗称的尸气,那些气体人吸进去了都会不适,别说老鼠了。”
说着,她唤来跟在她身后的陈虎,交代他拿了一些东西过来。
很快,他们便到了县衙的停尸间。
县衙的停尸间不大,看起来是用县衙角落处的一个小院子改造而成的,院子里有两间房间。
还没走到院子里,一股酸臭难忍直充鼻梁的味道便飘散了出来,简直比一百只臭鸡蛋打在一起的味道还要难闻。
饶是徐静,也忍不住蹙了蹙眉,道:“你把死者的尸体扣押了半个月,死者的家属竟然没意见么?”
毕竟,古代还是讲求人死后入土为安的。
萧逸率先走了进去,道:“半个月前的那个死者是县里一家私塾的夫子,他年轻时中过秀才,对自己的学生一向尽心尽责,在县里颇有名望。
半个月前,他教导的一个学生染了重病,那个学生家在城外,他趁着休沐日去探望那个学生,谁料在回程的路上失踪,被人杀害。
他家里人无法接受这件事,请求县衙一定要找出凶犯,让凶犯绳之以法,为此,他们愿意延迟死者下葬的时间。”
他忽地顿了顿,转头看向突然停下了脚步的徐静,黑眸微闪,“怎么,徐娘子可是怕了?”
第44章 最淡然的表情说出最彪悍的话(五更)
徐静淡声道:“萧侍郎,激将法是没用的。里面的尸体在这样的夏日放了半个月,身上散发的尸气连老鼠都怕,何况我这个柔弱的女子呢。”
萧逸:“……”
每次听到这女子自称弱女子,萧逸都难得地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我们都来到这里了,不急于一时,让陈虎把东西拿过来再说。
如今我更在意的是……”
徐静沉吟道:“凶犯是如何得知,死者会在哪天落单,进而跟过去杀人的?
就像今天这个案子,他清楚地知道原本会在白天出去卖猪肉的死者因为身体不适一个人在家,也清楚地知道程娘子每天都会在那个时候,经过死者家附近。
因此,他才能设下这般完美的局。”
萧逸眉微微一挑,道:“徐娘子说得没错,凶犯对死者的行踪了如指掌,前期定是进行了大量调查,或者曾经跟踪过死者一段时间。
四天前那个案子的死者情况亦是相似,他是安平县方家的老太爷,年轻时曾在朝为官,最高做到了随州刺史的位置,离开官场后便回到了安平县。
据他家里人说,他这段时间因为身体不适,脾气十分暴躁,四天前,他正在方家位于城外的庄子里休养,因为和来探望他的大儿子产生了一些争执,自己一个人跑了出去,就此不见踪影。”
徐静微微一怔,道:“他这样跑出去,不是第一次了罢?”
“没错,”萧逸不禁有些叹息,“他家里人说,他在庄子上已是住了一段时间了,但凡有家里的小辈去探望他,他十有八九都会与小辈产生争执。
特别是他大儿子,今年四十了还没考取到一官半职,老人家每每见到他,脾气都会特别暴躁,十次有九次会吵起来。”
虽然早有所觉,萧逸还是会时不时被这女子对案子的敏锐性惊叹到。
“这般说,凶犯十分清楚方家的事,还清楚知道,方家大郎那天会去探望方老爷子。”
徐静扬了扬眉角,突然意味深长道:“这种探望长辈的事情,一般都只有家里人知道罢,这凶犯的消息可不是一般灵通啊。”
这种事情,可不是跟踪死者就能知道的。
萧逸点了点头,“没错,我后来向方家人确认了,方家大郎去探望方老爷子的时间不是固定的,事实上,因为父子俩感情不好,方家大郎十分排斥自己的父亲,轻易不愿意去探望方老爷子。
那天,是他夫人前两天说方大郎已是大半个月没去探望方老爷子了,劝说了一番,他才答应过两天空闲的时候走一趟。”
徐静立刻看向萧逸,萧逸仿佛知道她想问什么,继续道:“我已是问了方家,都有谁知道方大郎要去探望方老爷子的事,知道这件事的大都只有方家的人,因为父子感情不和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方家人从来不在外面说方大郎和方老爷子之间的事。
可是,方家仆从中也有不少知道这件事的,难说他们有没有传到外面,或在外面闲聊起来。”
萧逸的意思是,若是凶犯有心,也不是完全不能打探到这个消息。
徐静却冷声道:“没错,事在人为,一个人若有心,没什么是做不到的。
但萧侍郎方才说的都是方家宅邸里的私密事,便是有些仆从嘴碎在外面说,也不可能说得那么完整,而若是有人一直追着仆从问这些事,仆从不可能察觉不到不对。”
萧逸眸色微闪,“徐娘子的意思是?”
“我觉得,凶犯很可能可以随意出入方家宅邸,而且,他出入方家宅邸很可能不止一次,这才不知不觉听到了方家这么多私密事,而没有引起方家人的注意。”
萧逸眉头一下子蹙起,“徐娘子是说,凶犯可能是方家的人?”
“不,死者中跟方家有关的只有方老爷子一个,我更倾向于是外面可以进出方家的人。例如方家的客人、跟方家有买卖合作的商人、大夫或者各种匠人、樵夫走卒。”
徐静喃喃道。
只是,这个范围也不小,查起来也颇费一番功夫。
就在这时,陈虎拿着徐静要的东西兴冲冲地回来了,徐静要的是一个铜盆、苍术、皂角、一小盆皂角水、仵作用的手套以及几条干净的巾子。
她先是把苍术和皂角放进铜盆里点燃了,叫陈虎把铜盆放在房间里让它烧上一段时间,随即用巾子缚在了脸上,掩住了口鼻,又带上手套。
萧逸不禁凝眸看着徐静,原本在决定让暗卫不再跟踪她时便放下了的某些困惑,再次一点一点地充斥内心。
很多仵作在验尸前,都会做类似的前期准备。
瞧这女子的熟练程度,说她先前是靠验尸过日子的,只怕都没有人会怀疑。
见徐静做好准备要进去了,萧逸收回视线,也用巾子缚住了自己的口鼻,跟了进去。
不算大的房间里,只放了三具尸体,房间四周围放了若干个木桶,里面装满了冰块,因此一走进房间里,就感觉凉飕飕的。
萧逸解释道:“这属于朝廷重案,为了方便查案,特意空了个房间摆放与案件相关的尸首,因此这个房间里只放了这三具尸体。
从左到右分别是半个月前被杀害的吕夫子,四天前被杀害的方老太爷,以及今天被杀害的朱大郎。”
尸体上都覆着白布,若萧逸不说明,徐静一时还真不知道谁是谁。
听萧逸说完,她立刻便走向了中间那具尸体,道:“朱大郎的尸首被烧毁了一半,上面的一些特征已是被烧没了。
吕夫子的尸首放了这么多天,腐坏定是最严重的。
最容易检验出什么来的,只有方老太爷的尸首。”
她说着,抬起手利落地掀开了覆在上面的白布。
陈虎顿时讶异道:“方老太爷的尸首怎么……怎么成这样子了?!”
他是因为上回彭十案曾帮徐静打下手,这次才被萧逸唤过来的。
他身为县衙衙役,虽然见过不少尸体,但到底不是专业的仵作,对尸体的各种变化不熟悉。
他记得,方老太爷的尸体刚被抬回来的时候,还是很正常的,这会儿怎么……怎么仿佛肿了一圈,胸腹那儿尤其明显,竟仿佛那些有了身孕的妇人一般鼓了起来!
眼球突出,嘴唇似乎变大了还外翻,舌头……舌头还伸出来了!
皮肤的颜色,也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绿色,看着说不出的恶心。
徐静却淡声道:“尸体在这样的季节放了四天,如今才变成这样已是很难得了。”
这尸体的巨人观还不算严重,想来是多亏了这豪横地放满了整个房间的冰块。
萧逸作为刑部侍郎,还是知道这是尸体的正常变化的,不禁深深地看向徐静,“徐娘子知道这是什么现象?”
“巨人观。”
徐静向来是个效率派,已是开始从尸体头部开始,认真仔细地检验他身上的每一寸角落了,“简单来说,就是人死后体内的脏器开始腐坏,释放出了大量污绿色的腐败气体,这些气体充盈在人体内,自然就会让人体仿佛吹皮球一般鼓起来了。
这具尸体的巨人观还只是初期,严重时皮肤甚至会崩开,嗯……就跟皮球被吹裂差不多吧。”
陈虎目瞪口呆,已是不知道用什么表情表示自己的内心了。
徐娘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用最淡然的表情说出最彪悍的话的?
他觉得自己以后大抵不能直视皮球了!
萧逸的眸色不由得越发深沉。
只是,他知道,即便他追问这些事情她是从哪里知道的,也只会换来一句“萧侍郎要多看点书了”。
呵,倘若真有这样的书存在,朝廷又怎么可能让它流落民间,早就如获至宝地把它复印成若干本,分派给各大衙门了!
这时候,徐静已是检查完死者的头部了,她站直身子,看向陈虎十分自然地道:“陈郎君,劳烦把死者的衣服都脱了。”
第45章 脱了衣服都一样(一更)
陈虎:“……!!!”
见陈虎一脸呆怔地看着她,徐静蹙了蹙眉道:“怎么还不动手?难道你们办案的时候,还会注重什么男女大防吗?”
那表情,就差把“那劳什子男女大防重要还是抓到凶犯重要”写在上面了。
陈虎回过神来,只是还是有些犹豫,就听身旁的男人淡声道:“按徐娘子说的做。”
萧逸倒不觉得有什么,大楚律法有要求,查案官员在办案的时候,不得回避女性尸体,一切以破案为优先。
他对男女之事本就淡薄,更别提在这样的场合了,在他看来,那不是男人或女人,不过是一具肉体罢了。
萧逸发话了,陈虎连忙应了一声,上前开始脱方老太爷的衣服。
脱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听到身旁的女子暗暗嘟囔了一句,“有什么好防备的,脱了衣服还不都一样?”
就站在她身旁的萧逸也听到了,不禁眉角微跳,瞥了她一眼。
虽然他也这样认为。
但这样一句话出自一个女子之口,多少还是有些微妙。
陈虎:“……”
当然不一样好么!
好吧,他这等俗人自是比不上徐娘子和萧侍郎的境界的……
很快,陈虎就把死者衣服脱好了,徐静慢慢走了上去,先从头到脚细细地看了一眼。
却见死者身上,确实遍布伤痕,四肢、胸腹、脖颈和脸上都有。
权臣家的仵作娘子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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