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场的猪是真不行，你看我们家后院猪圈里养的那个克朗了吗？今年开春抓回来的，到现在都几个月了，还没过一百斤呢，光吃不长膘……”
    老曹叼着烟卷磨磨唧唧数落着公社养猪场的不是，蒋明奇只是笑笑，看起来老曹对养猪这事没有太大的兴趣，想想也对，猪和牛羊马不同，需要喂精料才能上膘，现在粮食产量这么低，今年又遭了伏旱，旱田大面积减产，确实拿不出多少粮食来喂猪。
    “建平回来了……”
    门开了，约会回来的孙建平走进屋子，肩膀头上蹲着的老猫咻的一下跳到炕上，歪着头瞅瞅蒋明奇这个不速之客，尾巴高高竖起好似一根旗杆，一口叼住正趴在炕梢和小月月玩毛线球的小猫崽子，跳到窗台上，舒舒服服抻了个懒腰。
    小猫崽一脸不满的抖抖胡子，又跳下窗台，跑去和小月月玩。
    “你家这猫……是山狸子吧！”
    蒋明奇伸出手，想要摸摸牠，没想到老猫凶巴巴的龇牙咧嘴，吓得他急忙收回手，一脸尴尬的向老曹咨询这只猫是什么品种。
    “就是普通的狸花猫，这猫你可别轻易搭理，翻脸挠人……”
    “才不是呢，大猫可好了，从来不挠我！”
    小月月爬到窗台边，一把抱起老猫，老猫不但没反抗，反而贱兮兮的把头藏到她怀里，看得众人一脸懵！
    “哈哈，猫也分人……”蒋明奇干笑两声，“那行老哥，伱们也早点歇着吧，都累了一天了，建平明天还得麻烦你跟我跑一趟啊！”
    “叔您这么说就太客气了！”
    孙建平笑着把鞋递给他，蒋明奇穿上自己这双站满了灰尘的双接头皮鞋，系上鞋带，跳下炕，跺跺脚，跟在孙建平身后去了隔壁那院。
    “爸你说这人咋样？”
    李秀芝把炕桌收拾了一下，抬下去放在地上，把被子从西屋抱过来，铺在炕上，随口问老曹。
    “正经不错！是个好干部！”老曹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递给儿媳妇，“这不是么，刚才跟我撕吧半天，非得给住宿和伙食费，我不要他非得给……把我衣服都扯坏了。”
    “你说这人也是的，就吃了几顿饭，咋给这么多，要不明天还给他五块？”李秀芝捏着这十块钱，故意逗老爷子。
    “那……那还是拉倒吧，人家给了就给了，还往回还……好像咱家往外撵人家咋回事似的，留着吧！”
    老曹支吾两句，逗得李秀芝忍不住一笑，这老爷子！
    真抠搜！
    钱进了口袋就甭想再拿出来！
    “爸你说周建设骑猪那事……”李秀芝提了个话茬就笑个没完，老曹也笑，“那完犊子孩子，看上你妹子凤兰了，我这阵子就寻思着想点招好好修理修理他，这回倒是不用了！”
    “这还用啥，以后他别指望在这片找媳妇了！”
    李秀芝抄起鸡毛掸子拍了女儿一下，“还玩，赶紧起来捂被睡觉了！”
    “妈妈，为什么大哥哥要骑猪呢？”小月月见母亲乐不可支，好奇问道。
    “大人的事，小孩别瞎问！”她把女儿抱起来，“一天天小嘴巴巴的，管天管地，瞅瞅这一手猫毛，赶紧洗洗去！”
    “略略略！”调皮孩子冲妈妈扮了个鬼脸，转身跑了。
    “养猪……”
    老曹叼着蒋明奇给他的烟，慢悠悠抽着，嘴里念叨出这两个字。
    咋养？
    第二天一大早，蒋明奇就让孙建平赶车，俩人直奔杜尔基公社供销社！
    出人意料的是，供销社竟然一大早就开门营业了！
    公社上的人都震惊不小！纷纷扭头望向初升的的太阳！
    怪哉，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往天不到八点，供销社绝对不会开门！
    而且郎玉婷的态度好了不是一星半点，逢人先露三分笑，叔叔大爷叫得亲，搞得大家反而有些不适应！
    看着她那张刀条脸上挤出的生硬笑容，很多人都寻思着还不如像之前那样骂我两句！
    那才正常！
    贱不贱！
    就问你们贱不贱！
    “叔，现在就进去吗？”孙建平把马车停在兽医站门口，王子臣端着个二大碗出来，往嘴里划拉苞米碴粥，“建平吃了没，锅里还有。”
    “吃过了叔。”孙建平接过他递来的马扎，递给蒋明奇，蒋明奇坐下来，目不转睛望向供销社方向。
    “先看看。”
    昨天他已经把话说得再清楚不过，老郎你个小老家贼偷了多少，我这里一清二楚，就看你怎么把这个窟窿给我填上，要不然老鹞鹰出手，你这只小老家贼会是啥下场你自己明白！
    不一会周建设来了，似乎是想在大领导面前好好亮亮相，这货换了一身笔挺的新衣服，梳着大背头，脸上还擦了雪花膏，被阳光一照直反光。
    该说不说，这孩子捯饬捯饬，倒也挺带劲……
    孙建平瞅瞅远处的供销社，再瞅瞅一脸严肃的蒋明奇，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这老爷子在逼郎主任主动把吃掉的吐出来！
    而郎主任还没傻到要把自己送进去的地步！
    那么……
    远处跑过来几个穿着白色制服，戴着大盖帽的工作人员，周建设看到他们，挤出一个笑容，刚要伸手打招呼，被人一把按在地上！
    “别动！”
    咔嚓一声，手铐直接扣在周建设的手腕上！
    郎主任从人群后走出来，冲着周建设指指点点，大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之意！
    王子臣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呆住了！
    咋，咋回事？
    咋把他给抓了？
    “走，过去看看！”
    蒋明奇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好你个老郎！
    真是应了那句话，恨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走，王叔过去看看热闹！”
    “好嘞！”王子臣三口两口把苞米碴粥划拉完，提起衣袖擦擦嘴，跟在俩人身后走了过去。
    “周建设啊周建设，你太让我失望了！我没想到你竟然背着我……”
    郎主任气得手抖个不停，那张瘦削的刀条脸上，肌肉崩崩直跳，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混账东西，你说，当着领导的面给我说，到底拿了多少！”
    “冤枉啊我没拿，我什么都没拿！”周建设做梦也没想到郎主任竟然把自己给卖了，他扯着嗓子吼道，“姓郎的，你还真是狼心狗肺，枉我在供销社工作这么多年，鞍前马后的伺候你，现在上头来查账你对不上账，就把我推出来当替死鬼，我曹尼玛！”
    “你也别草他吗了，还是去草猪吧！”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搞得围观众人哄堂大笑，郎主任恶狠狠瞪了众人一眼，大家齐刷刷闭嘴。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狡辩，姓周的，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还不从实招来！”
    “我招你妈！”周建设狠狠啐了他一口，“姓郎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后干的那些事，那个叫王金刚的偷了你抽屉里的八千块钱，你往上头报损失说丢了两万五，剩下的一万七全都进了你自己腰包！”
    一石激起千层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