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要不你当一天我爸爸好了
    倾盆大雨。
    藤井树坐在床边，喝着晨早刚研磨出的焦玛奇朵，他透过门窗，看着外边那个从大正时期遗传下来的，四四方方的小亭子。
    大正时期
    说起大正时代，藤井树首先就联想到了他看过的三部文学作品。
    太宰治的《斜阳》、谷崎润一郎的《织女》、川端康成的《伊豆的舞女》。
    这三部作品都有一个共通点，那便是都反应了大正时期新思潮与传统文化之间的冲突和交织。
    简单来说，那便是在那个新时代下，有人守旧，也有人迎新。
    儿女的思想父母不能理解，在那个时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现代也如此.
    他刚刚接到了九太太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九太太请求自己帮忙，她想让自己这個当老师的，劝一劝九，让她回东京去。
    九太太说，这是为了女儿的前程。
    三月份的时候九月去了趟东京。
    其实早在三月之前，她便是宝冢歌剧团的正式演员了，还出演过不少歌舞剧。
    三月份，她在剧台上，第一次作为月组的首席男役出演舞台剧——《撒马尔罕的红玫瑰》。
    《撒马尔罕的红玫瑰》是天后天海佑希作为新人的第一次公演。
    天海佑希在宝冢歌剧团里的地位也不一般啊。
    虽然天海佑希当时在这部剧里只是饰演一个小小的侍卫。
    但透过这件事，九在宝冢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九太太里里外外都在暗示，宝冢歌剧团的老师，正把她当做新时代的top来培养。
    藤井树熟络地点了根烟，对天板呼出口气。
    如果在学生时代，他还会说说什么前程不重要，找个工作能做下去就好。
    可现在成为大人了，他才发现成年人在社会中的不易。
    钱难赚，好工作难找。
    找到了工作，其实也只是每天重复地上下班，重复地出入窄小又普通的出租屋。
    这种能吃饱，还有点点余钱用来消费的生活.的确，对那些贫苦地区的人来说，很美好。
    可这种生活也有这种生活的痛苦。
    就像是有钱人也有有钱人的烦恼一样。
    那便是一成不变带来的枯燥，和目标的丧失。重复的工作和难以熬到头的资历会让人失去前进的动力，很容易沦为一个只会旋转的齿轮，并怀疑自己。
    更重要的，缺少社交。
    绝大多数都是独身的日子，每晚都会带来精神压力。
    空虚、寂寞、麻木.
    感觉每天都像是在浑浑噩噩。
    这也是这个时代大多数年轻人都有一定程度抑郁症的原因。
    但.
    九月宝冢歌剧团演员的身份就不同了。
    她的母亲不止一次在电话里对自己强调她在容貌上的独特，剧团演出上的天分。
    只要她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以她的美貌，不说百分之百，百分之九十能够成功。
    她会出名，会在社会中变得人尽皆知。
    像刚刚所说的那种会有抑郁症的年轻人，也有可能因为她的美貌、她的风姿，把她当做精神象征来看待。
    她会变得万众瞩目。
    即便是下飞机，也会有一大堆人，在出机口等待她。举着写有她名字的应援牌，热情地，疯狂地崇拜。
    到时候她就不可能不受欢迎。
    换而言之，只要继续走下去，九月就一定能解决她最不喜欢的东西——“孤独”。
    他本不想管这件事。
    可这涉及到了九的未来，以及她心里所期望的事物。
    九不是不喜欢孤独么？
    那么自己劝她按照原路一直走下去，不就好了？
    藤井树将烟熄灭，从暴雨中收回视线。
    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起身，走出一楼卧室。
    九家的一楼大堂很宽阔，藤井树来到客厅，发现茶几上摆着几本摊开的课本，与一个被打开的乐器盒。
    显然，九起床就已经开始了学习。
    电视开着，天气预报正在里面介绍北海道的暴雨天气。
    但.九呢？
    九在哪里？
    藤井树再稍微靠近一点，才发现九月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正在小休憩。
    九月躺在沙发上休憩的样子可以用“绝美”来形容都毫不为过。
    这丫头就是有这么漂亮。
    四月的天气无需开暖气，九家的客厅旁还有砖石壁炉。欧洲家庭中世纪常用的那种壁炉。
    很奇怪，以往从没用过的壁炉此刻正烧着柴薪。
    并且九的脸很红，身上还穿着很厚的衣物，尽管是闭着眼，但看起来还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藤井树皱眉，伸手去碰了一下她的额头。
    好烫。
    沙发上的九月这时候睁开了眼。
    “感冒了?”
    “.没、没有.”九月勉强撑起身体，她的怀里还有藤井树昨晚给她的枕头。
    “那先测一下体温。”
    “不，不用。”九月目光躲闪。
    “你这一看就是在发烧。”
    “真的.不用，我就是烤火把脸烤烫了而已。”
    “那这都四月份了，你还烤什么火啊。”
    “因为.因为很有氛围。”
    “你说话都没什么力气。”
    “只是.昨晚睡太晚了，没睡醒而已。”九月连忙对藤井树挤出一个笑，一见他视线看过来，又连忙低下脸去。
    藤井树又注意到茶几上摆放的作业本和小号。
    这时候大概10点出头一点点，这说明九起床过后，即便是生着病，她还是坚持写了作业，练了乐器。
    真不知道这丫头在硬撑什么。
    生病了，好好休息不就好了？
    “真没感冒？”
    “.没有。”
    藤井树笑起来，“那我现在给九你两个选择。”
    九月抬头看他。
    “第一，我把你衣服扒光，把体温计塞你胳膊底下去。
    “第二，你自己拿着体温计去量。”
    “大叔你不敢脱我衣服！”
    “谁说我不敢？”
    “伱就是不敢！”
    “刚认识我的时候你还不知道我是个变态？其实昨晚你睡着之后我就醒了，还偷偷摸了你一阵。”
    “骗人.”九月脸更红了，反而不敢去看他。
    “你量不量？”
    “不要。”
    “九！”藤井树摆出严肃的语气。
    “我不要，就是不要。”
    九月拉住被子，直接把脸盖住。
    “我没感冒.”
    回答的声音都闷闷的。
    这孩子.
    还真是小孩子脾气。
    还吃软不吃硬。
    这大概和她硬气的性格有关系。
    要不然那天她也不会因为一两句流言，就为自己出头。
    “九。”藤井树坐上沙发，坐在她的身侧。
    “大叔干嘛.”
    “怎么不敢见我？”
    “.”
    “是不是昨晚你馋我身子，趁我睡觉的时候，偷偷吻了我的嘴唇。”
    “变！变态！谁会这么做啊！”九月一瞬间就急了。
    藤井树伸手去将九月盖住脸颊的被褥拉开。
    少女那发丝稍显凌乱，脸颊通红又目光躲闪的柔弱样子，立刻出现在了面前。
    少女面向自己的缤紫色眼眸颤抖发亮。
    “九？你确定.？”藤井树浅浅微笑。
    “我、我没有！”
    九月连忙将被褥再次往上拉扯，遮掩脸颊。
    这丫头好歹是个一米七往上的大女孩。
    平时也亭亭玉立的，那么大方。
    这怎么弄得，跟个初中生一样？
    “九。”他喊道。
    “.”九月没有回应。
    “九。”他又喊。
    “.”“九~你再不回答，我进来了。”
    他俯下头，对着被子里的九月再喊。
    大概是察觉到距离太近，九月实在是害怕，微弱地回应：“大叔你不要进来。”
    “那你快点量体温。”
    “.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呢？
    生病拖着对她而言，没什么好处吧？
    可随后，藤井树就想明白了。
    “九，其实我喜欢你。”
    “.欸？！”九月将被褥掀开。
    “不，应该说爱你才对。”
    “.为什么？大叔你.在说什么奇怪的话.？”
    “你看，九你长这么可爱，这么漂亮。虽说性格乍看很恶劣，可只要多接触她一下，就能明白她是一个好女孩儿。我可是被你深深吸引了啊，九。”
    “.”
    九月知道他这语气，完全是在开玩笑。
    虽然是朋友，可这玩笑也太过分了点。
    他怎么可以说.喜欢自己还爱自己啊.
    她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
    心里还“咯噔”一下，砰砰直跳呢。
    可竟然，可竟然.
    过分，好过分。
    九月有点生闷气了，她主动露出头。
    “哦，出来了啊。”
    “大叔——”
    “怎么？想我？”
    “真讨厌！”
    “还不是你不愿意量体温，我可不得说些你喜欢的话，喊你出来？”
    “谁、谁说我喜欢这些话了！”
    “你不喜欢？那你出来什么？”
    “我讨厌才对”
    九月双手捏着被褥，盖住下巴，别过发红发烫的脸，“因为.一点也不真实，很虚假.就跟我爸说爱我一样。”
    藤井树这时候已经把体温计拿了过来，“你爸不爱你么？”
    “假的.只想让我回东京.过年也不给我打个电话，只知道忙他的工作，还有，让我去那个破烂地方练习
    “还、还没大叔你对我好。”
    “那可不，”藤井树随口回答，“我陪你看电影，陪你听歌，还偶尔给你弹吉他听，你哪找我这么好的朋友？
    “不过你也不要太贬低你父亲了，没准他是不懂得表达爱。”
    九月眼角的余光，正好瞥到正在从盒子中取体温计的藤井树，注意到了他认真脸。
    “要不.要不”
    “要不什么？”
    “要不.你当一天我爸爸好了。”
    “.?”藤井树拿着体温计去看她。
    “.你当我没说。”
    藤井树觉得这丫头好可爱。
    她是不是缺父爱啊。
    居然还想让自己当她一天爸爸。
    不，仔细想想，其实应该就是她的家庭对她太过严格，所以会导致她缺爱，进而在昨晚说出那句“想要被爱”吧。
    藤井树察觉到她这句话下掩藏的情绪，有些同情。
    这种难以感受到父母爱的感觉。
    “我这不就是在当么？”
    “哪有啊”
    “喊你量体温不是？所以九你量不量。”
    “.大叔你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吧。”
    “所以，九你量不量？”
    “.”
    “九，你难道想让我喊你一声‘小月’或者‘月儿’？真想要我当你老爸？”
    “不！不行！”
    九月反应激烈，羞得要死，“呜”的一声后，背过脸去，妥协了。
    “我、我量.”
    “这不就对了。”
    一边让九自己测量体温，藤井树一边在她身边唠叨，“九，你自己都说你是我朋友了，我关心你一下身体还不行？”
    “.”
    “你看你刚才那么抵触量体温，是不是因为不想让我知道你感冒，不想麻烦我照顾你，所以才这么做？”
    “大叔.都知道？”
    “你那点小心思有什么难猜的。”
    藤井树接过她测量好的体温计——39.1°。
    “确实有点发烧，你早饭吃了没？”
    “没还没呢.”
    “在沙发上休息不太好，烤壁炉取暖的同时，你还穿衣服裹被子的，太离谱了点，捂太热不好，你回床上休息去吧。”
    九月没有回应，看起来仍旧是不想太麻烦他的样子。
    这丫头.
    藤井树无奈，朝她伸出手去。
    “大叔你你要做什么？”
    “带你去休息，做什么。”
    也不知道是她听自己话，还是她本身感冒就没什么力气，少女没什么抵抗。
    藤井树伸手绕过她的腿，和她的背，顺势就将她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啊？！唔，大叔你——”
    这种瞬间腾空的不安全感，让九月下意识地想要去抓住什么，顺势就搂住了某人的脖子。
    九月的双腿拢得紧紧的，她感受得到他的手绕在了自己的膝盖下方。
    九月愣神了好几秒，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被他抱了起来。少女羞得要命。
    讨厌
    好讨厌.
    “对了，我可以去楼上不？”
    “不、不行。不准去我房间.”
    “那你去我房间休息？反正你不能再躺沙发就是了，昨晚你八成就是淋了雨，又躺沙发上睡觉才发的烧，昨晚我就不该让你睡沙发上。”
    “.”
    “不回答就是同意。”
    “.”九月保持沉默。
    藤井树把她抱回自己的房间，将她放到自己床上。
    刚想问她，不嫌弃自己盖过的被子吧？
    她就直接拉过被褥，把自己盖住。
    九月怒视着他，又羞又生气：
    “大叔你！讨厌得很！”
    “怎么？”
    “谁谁允许你抱我了！”
    藤井树叹气，“不是你说的要我当你一天爸爸么？”
    “.”
    “觉得理亏了？”
    “我、我开玩笑的。”
    “行了，我帮你弄饭去。想吃什么？”
    “.”
    “九，听话。”
    “.吃点粥吧。”
    藤井树点头，“行，就当然是我回报你之前给我做的粥了，我给你做碗瘦肉粥去。等会儿我还有话要和你说。”
    藤井树说完便离开卧室，门被他拉上，咔嚓一声，紧紧闭合。
    九月缩在他的床上，盖着他的被子，目视他消失的地方。
    大叔真讨厌.
    少女心里想着，红着脸低下头，鼻子不小心接触到了他睡过的被褥
    九月呼吸着，脸蛋.又像是更红了点。
    他刚才竟然直接把自己抱了起来，真叫人生气！
    还开玩笑说喜欢自己，爱自己。
    不知道自己很看重这方面的事情吗？
    居然开这种玩笑
    讨厌藤井！
    讨厌大叔！
    讨厌，讨厌，讨厌！
    可是自己好像还是不讨厌他。
    他做的瘦肉粥会是什么味道呢？
    会不会和他做的土豆炖肉一样好吃.
    自己不舒服的话，他会不会陪自己聊一整天啊？
    好想听他弹吉他啊
    感觉弹吉他和拉小提琴的大叔超帅气的。
    可能是大叔的笑容显得很温柔.
    虽然虽然他很讨厌，有点坏，可自己好像一点儿也不讨厌他身上的味道
    大叔身上的味道.
    九月将红透了的脸颊，一下子埋入到了他的被褥里面。
    要不等感冒好了，再做份草莓炒蛋给他好了。
    大叔看起来好喜欢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