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摇了摇头,“不后悔,这是我欠公子的。”
纪玄见她不是后悔的意思,才满意地冷哼一声,“你知道就好。”
少年手里摩挲着一块上好的暖玉,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但这件事情,可没这么快就结束。”
什、什么意思?
木槿“唰——”地抬起头,看向纪玄。
眼里甚至还有几分震惊。
“你不会真以为你犯了那么多错,写一封小小的信,本公子就会不计前嫌地原谅你吧?”纪玄笑了。
木槿嘴巴张了张,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说你一开始来丹枫院,不是过来监视本公子的,我便暂且先信你一回。”
“不过,你说你是鬼迷心窍所以答应了鸳鸯的话,那我倒是想听听,你是怎么个鬼迷心窍法儿。”
纪玄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我母亲开出了什么条件,让你毫不犹豫就选择背叛我?难道仅仅只是一张卖身契?”
木槿沉默半晌。
好一会儿,才回答道:“是,仅仅只是因为那张卖身契,奴婢那时候听鸳鸯说,若奴婢做的事情能让夫人满意,夫人会放了奴婢的卖身契,让奴婢出府去。”
纪玄上下打量着她,有些轻蔑道:“就你这样,出了纪府,靠什么活下去?”
“靠……”木槿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奴婢没想那么多。”
纪玄冷笑了一声,“没想那么多,你就敢想着脱籍出府?”
木槿又沉默下来。
脱籍出府是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如果连脱籍出府都做不到,又遑论去思考日后靠什么过活呢?
“早些把你的心思收一收,安安分分在小爷我身边待着,比你去外面饿死强得多。”
纪玄的嘴巴一如既往地不饶人,虽然说的或许是实话,但说出来的话,总是让人无法接受的难听。
木槿低着头,没说话。
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大概心里还是存着一口气,固执地坚持自己原本的想法。
纪玄早在见识到她对那几根破棍子的执着之时,就知道——
她看着弱不禁风,其实是个天生的犟种。
他也没指望她会因为自己的两句话就彻底死了这条心。
总会让她慢慢认清现实的。
于是,他没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话锋一转道:“念在你这次真心悔改,小爷我就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少年语气间颇有几分高高在上的骄矜之意。
“好好珍惜回临安前的最后这段时日,滚吧。”
最后这段时日么?
木槿心思有些飘忽。
她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低低说了声是,便转身出去。
木槿正巧刚拉开木门时。
“慢着——”纪玄忽然道。
木槿一侧肩头沐浴在落日余晖里,一半身子还处在门后略有些晦暗处,落日的光温柔地拂过她的发丝,将她乌黑的发丝都照得灿烂明亮起来。
她扭过头来,态度恭谨谦卑。
那双被光照亮了的眼睛,似琉璃般澄净无暇,或许有些哀伤,但却平静到似乎看不见对纪玄方才的恶言恶语的半分怨怼。
她问:“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纪玄被那双眼睛吸引了心神,拿着香囊的手忽地顿住。
片刻后,
他咳了一声,重新动作起来。
腰间花纹精美繁杂的香囊被他拿在手里随意把玩着,少年像是随口说道:“重阳快要到了,你给本公子做个新的香囊。”
“啊?”木槿小小地惊讶了一声。
“怎么?”纪玄脸色一变,“不是说要认错和弥补,连给主子做个香囊也不愿意?”
“不是,”木槿苦笑了一下,“奴婢针线活很一般,做出来的香囊恐怕上不得台面。”
纪玄满不在乎道:“一般就一般吧,本公子没见过丑香囊,就当看个新奇了。”
木槿:“……”
看个新奇,她又不是卖艺人逗趣儿的猴子,这是把她当新奇玩意儿了吗?
“是。”木槿低低应了一声,出去了。
而坐在屋子里的纪玄,却拿起了那张信纸。
他的目光落在信纸乌黑的字迹上,不知是在看那信纸上的字,还是再透过这些字看写字的人。
对他来说,这字仿起来并不难。
难的是,应付他那疏不得亲不得的母亲大人。
纪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厌烦,那是一种积压多年累积而成的感情,是挥之不去的困扰。
好一会儿,他才起身,将这封信揣进了袖子里,进了隔壁的书房。
“阿吉。”
阿吉应声,快步从外面进来,“小的在。”
纪玄吩咐他:“磨墨备纸。”
阿吉躬身过来,“是。”
不消片刻,墨磨好了。
纪玄摆摆手,阿吉便出去了。
阿吉出去后,
纪玄将木槿书信放在左手边,右手提笔写字,在另一张空白的信纸上落下一串墨色的字迹。
与木槿写的那张字迹一般无二,但是内容却大相庭径。
信上所书内容,不但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对夫人的忤逆之意,反而还按照夫人的要求,将纪玄近期做的事情事无巨细都写了上去。
两封信的字迹相像到完全能够以假乱真,即便木槿本人在场,恐怕都会下意识觉得另一封信也是自己写的字。
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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