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今天第几个了？”
    “意向第113，定下来的第16个。”
    粤省東莞塘厦某十字路口，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招聘台里，几个人围坐在一块聊天，为首的是青云集团华南大区总监郝俊杰。
    被他问话的，是東莞子公司人事专员，这会正在注册表上登记信息。
    “快下班了，才16个？”
    郝俊杰略微皱眉，“老胡，这样能完成公司既定任务吗？”
    東莞子公司城市经理胡鑫城想了想，笑道：“原则上应该没问题，总公司安排华南大区3.5万个过年前招募兼职指标。
    大区分配给粤省的2.9万个，其中東莞1.1万，任务虽重但我们一定坚决完成任务。
    收到命令以后，子公司连夜开会布置，每个人都领到对应任务，一上班除了必要的留守人员，其他的都到一线来了。
    类似这种流动招聘点，在整座城市一共布置有25个，所有的站点都被发动起来，一线业务员随身带着临时打印出来的招聘通知。
    请您放心，从一线收到的反馈非常好，经常点外卖，取快递的业务员，实时掌握第一手信息，知道哪些打工族是我们的潜在目标。
    三天，只用了三天，東莞子公司已经成功招募近两千人，接下来的二十天里，子公司全体同事将继续努力，坚决超额完成公司任务。”
    “非常好，过年前这段时间，同事们的辛苦，公司和我都看在眼里装在心里。
    等忙过这一段，我一定向公司申请，给各位发一份丰厚的年终奖！”
    “谢谢郝总。”
    “谢谢……”
    “不要谢我，要感谢国家好政策，感谢总公司和李总的大方，最后应该感谢你们自己，所有的成绩是通过大家双手辛苦奋斗出来的。”
    郝俊杰说一通激励人心的话语，安排好外卖点餐，就地解决晚饭后，把胡鑫城拉到一边。
    “招募的事情你要上心，1万1只是明面上的任务量，实际越多越好，今天多招一个人，明天就多一份销售渠道。”
    兼职招人说是送货，实际公司明确暗示，把人招进来有员工内部补贴，他们迟早会自掏腰包，为拼夕夕销售业绩贡献出自己力量的。
    要不招聘重头戏，能放在这帮外出打工族身上吗？
    趁着他们兜里有点钱，先把人招进来，让他们近距离感受拼夕夕在农村地区火爆销售，其中难免有人受影响心动，不自觉打开钱包。
    送货？
    送到最后，都是自己掏钱买，自己钱消费创造业绩，给自己发工资。
    农村地区最低工资撑死了一个月500，翻三倍也才一千五，二十天一千块支出而已，洒洒水啦。
    如果有可能，公司恨不得招募一千万人，只是没那个能力而已，公司内部会议上，董事长还挺遗憾。
    最终退而求其次，算上现有全职兼职近40万人，翻个倍，最好能到百万人规模，人多才好卖货啊。
    只要有一个兼职员工心动，想赚1.5%到30%（自营代工及破产工厂清仓甩卖产品）高额提成，就会忍不住把身边亲友都拉进来购买。
    这玩意就和卖保险似的，以为是一份高薪工作，实际你就是保险公司的潜在顾客，等把身边可用资源消耗一空，剩下的自行体会。
    而拼夕夕是依附于实体经济的服务业，提供大家迫切需求的产品，只要价格质量和售后服务跟得上，可以源源不断持续产出。
    胡鑫城有些疑惑，“郝总，我有些弄不明白了，要这么多人，拼夕夕最后能顺利安置下来吗？
    又是安排客运包车集中送回去，虽然收一笔车费，但总得算下来还是亏损的，就春节那二十天时间，能创造多大价值啊？”
    不止他疑惑，绝大多数中下层都不理解，感觉总公司这次动静弄得太大，别到最后无法收场才好。
    尤其以江浙沪，粤省和各省省会，经济发达地区最为疯狂，都是敞开了招人，无论男女，不问学历，年龄直接被放宽到55周岁。
    简而言之，是个正常人都要。
    郝俊杰作为大区总监，比他懂得内幕多很多，闻言笑道：“放宽心，公司敢放手招人，自然有公司的全盘考量。
    你以为就是春节这二十天兼职啊，实话告诉你，进来了就别想跑，绝大多数人往后就成为一个锅里吃饭的同事了。”
    胡鑫城一算账，被彻底镇住了，“我的天啊，这一下要增加十几万规模？”
    “十几万？太小家子气了。”
    郝俊杰摇摇头，伸出一个巴掌摊开，“起码这个数！你也不想想，华南大区就要招募3.5万，我给公司报的是5万，实际按7万招！
    谁让这里有几千万打工族呢，不趁机多招聘点头脑灵活的，难道回农村找榆木脑袋？
    加上华东和华北两个人口集中大区，还有别的大区，整个公司人事部，对了，别忘记这几天陆续退伍复员的兵哥。
    剔除城镇的，有安置工作的，剩下也有近十五万人，其中三分之一以上确定年后要过来上班，目前有一万多人加入春节兼职计划。”
    胡鑫城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怎么安排的下？”
    “刚开始我也不理解，几天前开会才知道，根本不够用啊！”
    郝俊杰整个人至今都是懵逼状况，使劲扯开领带，让内心一团狂躁的火热散发出来。
    “蜂鸟快递，年后要扩展到所有5万人以上的县乡，建立起一个覆盖全国的物流快递运输网络。
    加上同城配送业务，最起码需要20-30万人才能完成初步覆盖，后续最保守估计也要120-150万人，才能完全满足需求。
    而拼夕夕电子商务公司，明年的工作计划，是在全国建立起一万家村镇体验店，外加100个重点城市旗舰店，人员缺口在20万以上。
    拼夕夕团购平台稍微少一点，但一线业务员团队也在万人规模。
    最夸张的是吃了么餐饮加农业服务公司。
    秦朗秦总你知道吧，现在带团泡在鲁省和豫省，时不时去趟东北，就是和各个地方谈土地流转承包，和养殖户签约谈委托养殖。
    光筹备中的食品初级加工厂就有好几百家，未来三年工作计划报告在公司会议上提出来，几乎所有人都被吓到了。
    那是要从无到有，建立一个覆盖10亿人以上的食品供应网络，我甚至怀疑这个计划能不能做起来。
    开局阶段第一步都是个无底洞，别说我，就算老板自己最后都不知道要多少人参与，才能完成这个目标。
    就拿里面最简单的水果蔬菜分拣包装加工厂来说吧，一个县少则一两条产线，多则四五条产线。
    鲁省有个叫寿光的地方，我也不知道具体在哪。
    公司一口气投了十五条食品加工生产线，每条线三五个人，加上负责分拣，包装，发货的，这个厂少说两三百人。
    这还是第一步，后续还要加入预包装熟食生产，各种开袋即食类产品，水果罐头及饮料生产，你想想全国有多少个农业县。
    每个县一两家这样的工厂，到最后没有五百万，也有三百万人规模了……”
    胡鑫城听到后面，整个人已经彻底麻木了，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到底是加入一家什么公司啊？
    从来没听说过，哪家集团公司，是奔着几百万上千万雇员去的，这是要上天啊？
    更别提，公司还有一个野心勃勃的兼职员工培养计划，最后究竟能有多大规模，只有天知道。
    好在，农业公司都是外包服务，不需要提供五险一金，只要日常工资支出。
    招聘范围从16-55周岁不等，月薪在当地有个500-800元足够了，对一个农村劳动力来说，种地种菜，给蔬菜收割摘除烂叶子再洗干净。
    给水果套个保护膜，泡点可食用天然防腐剂，装箱打包送上车，这种简单的体力劳动，一年能赚一万块，做梦都能笑醒。青云集团也不亏，在各地都有投资建厂的最低标准，比如该地集中租用的流转土地多，预估种植的经济作物/粮食/蔬菜，水果。
    产值能达到一定规模，那则按预估的334集中分配，3成是人员支出，3成是追加固定设备，厂房，土地投资，日常运营，运输成本等。
    另外4成是公司用于大规模投资的回报周期，以20年为一周期，比如投资当地1000万，算上同期银行利率，最低每年要回收65万左右。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投一千万，要确保当年毛利润，加上国家助农补贴收益在160万以上，雇员控制在50人以内。
    利润增加，合作的好，就继续加大投资，雇佣更多的人员，反之亦然。
    青云集团在农业投资上，除少部分经济作物，就没打算在源头赚到多少钱，集团更是定下了20-40%的净亏损率。
    即某地因营商环境变恶劣，上下伸手的太多，农业补贴经常发放不到位等因素影响，沟通没有效果的。
    干脆撤厂走人，包括承包的土地违约金在内。
    通通放弃，绝不纠缠，以及时止损为第一目标，回头拉黑上下一条线所有人，往后集团再也不与之合作，惹不起躲得起。
    顺带撤走之前，把其中影响最恶劣的打包举报上去，证据链都是现成的，反正这地方以后也不打算来了，怕什么。
    就这，集团也不会真正亏损，因为真正利润的大头，建立在供应链体系上。
    以一颗最简单的大白菜举例，承包流转土地种植或委托农户种植，从育种施肥打药，除草看护到集中收割，提供一条龙服务。
    收购地2毛装车（预估），到初级食品加工厂，剔除影响美观，影响食用的部份（统一卖给当地养殖户喂猪喂牛，或做成饲料出售）。
    按有无农药残留，是否符合绿色有机食品，分别评级分开包装，以3-4毛的价格发往对应城市，和次级食品加工厂。
    扣除必要包装材料，设备损耗，运输成本支出后，留在当地县里食品厂的毛利在15-20%左右。
    而经过蜂鸟快递，运运帮，通达系的运输环节，送到第二个处理环节后，所有成本来到3.5-5毛（视具体运输距离决定）。
    在这里经过吃了么餐饮配送计划，由蜂鸟同城配送，吃了么果蔬配送团队分流。
    给餐饮店，社区超市，果蔬店，大型商超集中配送，价格即上涨到0.8-1元每斤。
    终端消费店再以2.5元以上出售给消费者，其中的有机蔬菜，高品质蔬菜将提升至5元甚至更多。
    餐饮店和熟食加工厂（酸菜，辣白菜等，处理成片再包装出售给火锅店，小吃店）的价格也更高。
    小小的一斤白菜，养活了这条产业链上十几个行业，从种业，化肥，农药，塑料薄膜，农业机械，农民，食品厂打包分拣。
    到物流快递运输企业，次级食品厂，配送环节，终端超市果蔬店，餐饮店，最起码三四十个与之相关的岗位因此受益。
    青云集团将整个产业链细分之后，选定至关重要的几个关键环节进行逐层投资，影响控制，反过来为核心行业增加利润。
    这就是投资的最终逻辑，羊毛不必出在羊身上，可以让猪来出，让牛马出。
    在终端，青云置业和连锁超市，连锁果蔬店正在积极扩张，无数房东正在接洽中，单纯拿一份房租还不如直接以房子入股。
    拿一份稳定收入，省的还要出去找投资机会。
    这其中创造出的新增岗位，为衙门提供足够多的税收，和五险一金收入，上下都挺满意。
    唯独制造业，尤其是劳动密集型，工资待遇极低的血汗工厂很不开心，因为过年以后它们发现，厂里很多工人都不来了。
    李泽华这也算是做好事，变相提前开始淘汰低附加值，低技术含量的工厂，智能制造2025恐怕在这一世，要提前成2020计划了……
    “现在最大的问题，反而是来自政策层面的反对。”
    孙桐喻最近忙的焦头烂额，前脚刚送走高盛的投资考察团队，后脚回办公室没来的复盘。
    就要给远在燕京的董事长汇报最新工作进展，“类似于保险行业的线下病毒式营销模式，已经取得阶段性胜利。
    现在是第二个阶段，从学校和消费者群体中，蔓延到广大农村地区，兼职人数发展很快，但效率却在断崖式下跌。
    我们必须要承认一个现实。
    大厂的产品利润还是太低，公司必须开辟更多收入来源，确保对兼职员工有足够吸引力。
    在农村，仅仅只是农副产品的额外收益，根本不可能覆盖整个计划的长期支出。
    但食品加工厂，土地流转承包，政策方面的风险是不可控的，如果往悲观方面考虑，一旦出现反复，所有的投资都将血本无归。”
    “这是集团发展过程中，必须要承担的风险，我在燕京已经和相关部门取得联系，就青云农业服务集团在全国范围内的农业投资。
    进行一个专题汇报，看是否能拿到一个覆盖全国的专项补贴性政策，如果可以，只要熬过去最开始几年的艰难岁月，往后一片坦途。
    唉，还是下面人太穷，没有足够的购买力啊，而制造业产品要养活的人太多，原料生产设备到处都要用钱。”
    李泽华也同样发现问题所在，“我到今天才明白，为什么只有直销产品才能通过拉人头的方式，迅速建立遍及全国的销售网络。
    因为纯生产成本太低，卖一千块钱的商品，产品本身甚至没有外包装值钱，自然可以拿出三百块奖励给推销环节，刺激整条利益链。
    而在广大农村地区，没有外卖，没有足够的物资配送订单，兼职员工不能像校园兼职那样，每个月有几百个辅助订单增加收入。
    卖一万块产品，全是大品牌才到手150块钱，加一点提成高的小家电，也就两三百，现阶段可能还有一定吸引力。
    但等到国民收入进一步提升，这种局限于亲朋好友，同村同乡的销售模式，就很难维持下去。
    所以无论农村农业初级食品加工体系，有多么难以建立，也要坚持做下去，哪怕亏本也在所不惜。
    只有向广阔农村地区倾斜利益资源，才能顺利盘活这局大棋，农村市场就是蓄水池，他们吃饱喝足。
    公司才能把这个经济内循环圈建立起来。
    下一步还要向外积极扩展，不仅是东南亚，未来我们还要去非洲，去美洲，去澳洲租借土地，种植农作物和养殖猪牛羊。
    赚不赚钱无所谓，总之要把更多人绑架到公司这架战车上，只有加入进来利益共享的人越多，我们才越安全。”
    渠道大战爆发十几天，李泽华是越想越憋气，什么牛鬼蛇神都跳出来，在网上是个人都能摸黑拼夕夕一把。
    不就是欺负青云系，没有自己的核心竞争力吗？
    没有掌握舆论的主导权，也没有生产制造公司，没有自己的品牌知名度，总之能直接左右胜负的关键手，青云系统统没有。
    那些合作的一线大厂商，给单就收，但从不在传统渠道商和电商之间表态，颇有些坐收渔翁之利的意思。
    好在上面一直没允许权威媒体介入，任由泰山派那帮人上蹿下跳，也没有官媒出面给事情做定性。
    李泽华气的疯狂给青云集团增加员工，用他们去影响培育更大的市场。
    集团给下属所有分公司下发的任务目标，是一月份集团总营收，力争做到一百亿以上。
    用实际行动向所有厂商证明自己的实力，迫使后者进一步妥协。
    而对青云集团连续出手受挫的柳爱国，在距离他十几公里外的别墅里，密谋着如何除掉这个令人头疼的对手。
    就在一天前，辽省亿达集团正式给连想投资回复，暂时搁置长bai山国际度假旅游区项目共同开发合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