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良宇很无奈，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说服一位，一直走在成功道路上的创业领袖。
    人，往往在锐意进取阶段，听不进去其它意见。
    只有时间能证明对错。
    巧了，李泽华也是这么认为的……
    “事情的关键不在青云和京东联手控股神州电子，以目前京东商城和拼夕夕的销量，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将神州系列主推起来。”
    作为连想集团总裁，杨远亲很明白连想的核心竞争优势在哪。
    所以他对电商平台主推神州笔记本的动作并不感到忧虑，反而对另一件事情感到非常紧张，甚至不惜跑到柳爱国家中当面诉说。
    不顾柳爱国请茶动作。
    他忧心忡忡道：“一周前，魔都浦东衙门公开招标购买一批电子办公设备，如果没有意外，这笔160万元定单应该是我们的。
    三天前，川省几个省直部门的联合招标，公司同样没有拿下，痛失420万采购订单。
    昨天，就在我的家乡，肥城招标，集团再失90万订单……”
    柳爱国听明白了，以他们两个人今时今日地位，十个百个百万也不放在眼里。
    但这几次招标，连想既不是败给美利坚传统pc制造巨头惠普，戴尔，也不是目前上升势头强劲的华硕，宏碁。
    而是以前从来不被放在眼里的神州电子，即便连想的最终报价更低，开出的售后服务更好，可还是毫无悬念败了。
    因为青云集团横空出世，在全国范围发起对连想全方位挑战，尤其是在南方地区的江浙沪皖湘粤川，连想正一点点丧失优势。
    从过年到今天，连想已经陆续丢掉27座城市的公开采购合同，同一时间神州赢下19次，打开地图一看全是南方城市。
    柳爱国是08年重新回到连想任董事局主席的，他回来只做三件事，第一是帮助连想集团扭亏为盈。
    受经济危机影响，连想结束长达七年的高速增长和持续盈利，08年首次出现巨额亏损，这时候需要他亲自坐镇稳定人心，协调关系。
    至于其中有没有受到过于激进推行国际化战略，投入太多资金影响盈利，旁人不知道。
    第二点，连想总裁杨远亲，得到以民生系（泰山派主导发起的国内第一家全国性民营银行）为首的金融机构支持。
    用连想的股份做抵押，从银行获得资金，购买连想股份，成功后用连想的资金/资源偿还贷款。
    这么说可能比较绕口，通俗说就是作为集体所有的连想管理层，用公司资金买股份送给自己，美其名曰员工持股。
    和笑哈哈有些类似，连想的销售渠道同样以传统代理商层层分级为主，这就给了管理层从中“合理分配”资源的可能性。
    这一矛盾在连想高速发展时期被很好掩盖，现在出现巨额亏损，备受指责的杨远亲扛不住压力，必须柳爱国亲自上阵稳定局面。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通过员工持股平台购买的股份，他们无法直接收入囊中，必须通过私下资源交换才能实现利益共享。
    很麻烦不说，还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造成被动的不利局面。
    包括背后支持力量在内，迫切需要可以实现自由流动套现，且正大光明持有的私有股份。
    所以柳爱国再次出面，他的能力太强，朋友遍及天下，三下五除二就把事情办妥。
    只等好朋友泛江系卢智强做清账目，便可通过泰山派控制的民生系大开方便之门，提供充足资金低价购买连想约1/3股份。
    柳爱国丝毫不担心卢智强拿到连想股份后占为己有，别说什么十几年交情稳如泰山，而是他背后代表的力量，足以让卢智强不敢起任何窥视之心。
    做好这三件事，柳爱国就可以真正高枕无忧，回去享受快乐的退休生活，一年一个小目标的退休金，外加一部分股份。
    可现在，他的谋划，看起来都没有实现可能。
    实现扭亏为盈的大前提是市场超好，销售起量，关键市场变好了，经济危机的影响正在过去，但市场订单却被新的对手抢走。
    神州电子，或者说背后的青云集团，正在用自己集团内部其它资源，帮助神州电子取得多省市采购订单。
    不能实现集团扭亏为盈，就无法掩盖曾经的历史真相，包括遭人病诟的激进海外投资计划。
    连想集团到此时，仍旧是中科院持股65%的集体企业，集团内部柳爱国只是最大的一股力量，并非完全掌控，他也有反对者。
    一方面是迫切需要扭亏为盈，避免旧事重提横生枝节，一方面要把账目做平，配合泛江系成功入股，满足背后力量越来越大的胃口。
    柳爱国也很烦，“集团的公关费用呢？不出去吗？”
    杨远亲摇头，“尝试过，以前屡试不爽的招式这次毫无作用，经办人无一例外全部拒绝，逼急了直接说这是上面直接交代下来的任务。”
    “不可能，这帮人哪有这么好说话，以前不喂饱，连我们的面子都不给。”
    柳爱国不信，“这一路走来，我就没见过不为自己利益考虑的人，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的确有，通过特殊渠道，查到一家财务公司，还有一家广告公司，它们都有同一个老板，目前来看就是青云集团在幕后遥控指挥。
    我托金融机构内部的朋友帮忙调查后，发现每一次公开采购前后，该实控人名下的公司，就有一笔资金汇入香江某资金会。
    只是通过香江的朋友调查后，却发现这笔资金最终进入证券公司账户，最后到了美利坚某投资基金名下，线索到这里就断了。
    因为暂时还没有人兑付基金投资份额，所以没办法拿到具体的投资者名单。”
    杨远亲很苦恼，以他的人脉都查不出来这里到底是如何完成利益输送的，明面上广告公司，财务公司通过香江某证券公司炒美股。
    不犯法。
    与它毫无关联的青云集团，神州电子拿下采购订单，也不违法。
    但经办人到底是经过什么手段，拿到的资源呢？
    查不出来。
    他能查出来就奇怪了，因为李泽华从头到尾没用一毛钱非法资金完成交换，那都是他们自己的钱。
    通过投资某基金会拿到的合法分红，正常途径进行的委托投资，投资获益按时纳税不违法，最多出于保密原则不公开信息。
    李泽华也没那个能力操纵美股涨跌，打破沙罐问到底，纯粹是眼光好，总不能说穿越者买必涨的大盘股赚钱违法吧？
    美利坚证券交易委员会都不管，其他不相关的利益方凭什么管？
    至于最终获益者用什么方式，取得自己合理投资赚取的利润，那和青云集团有什么关系？
    柳爱国跟着学了一辈子资本运作，他看明白了，所以在思索如何破局，不过终归年纪大，脑子不如年轻人好使，想了半天不得要领。
    正在这时，别墅楼上走下来一人，都日上三竿了，他还打着哈欠没个正经样。
    杨远亲见状也没在意，主动承担出谋划策的重担，“要不要派人把这位在外面抛头露面，吸引火力的女人请回来？”
    柳爱国先是点头，随后摇头，“这一招暂时不能再用了，之前……”
    说着，对正走到身边的男子怒斥道：“航班已经安排好了，你今天就走，赶紧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刘森，或者说柳森，无论叫什么，都不影响他住在这，具体和柳爱国什么关系？
    反正法理上两个人没有任何关系。
    此刻听到柳爱国的训斥，浑然不在意，“不就是事没办成吗？反正有刘凤帮忙扛事，对方也没查出来证据，有什么好怕的。
    最多下次计划周全一些，争取一次到位。”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刘凤突发心梗，瀚凰集团被连根拔起那段日子，他连新年都不敢在国内呆着。
    直接飞到瑞士躲着不敢回来，最后没听说青云集团查到自己头上，这才溜回燕京继续潇洒。
    没曾想还没呆几天，又要走，这次是去澳洲，下次回来的时间都不确定，又或者说，他这辈子还能不能回来都是未知数。
    “还有下次？如果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现在你早就在太平间躺着了。”
    柳爱国越说越生气，如果早十年，他早就劈头盖脸打过去了，但现在他只能强压怒火。
    “真当别人背后都是死人？！他查不出来，他背后的势力还查不出来？还以为自己谋划很周全。
    早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六扇门就顺藤摸瓜，突击检查你去过的别墅会所，如果不是老朋友提前通知，帮你抹掉所有痕迹。
    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
    刘森吓出一身冷汗，杨远亲也在一边劝：“阿森，你年龄也不小，该懂点事，私下动他这么大事情，你为什么不提前和我们打招呼？”
    顺着看一眼柳爱国，见他没反应，才继续道：“如果当时你哪怕漏点风出来，我们都不会坐视不管，说不定现在早就成功了。
    哪来今天面临的烦恼。”
    杨远亲事先真不知情，但他不敢确定眼前这位是否知情，他甚至怀疑对方全程主导这次事件，只不过出于谨慎小心没有亲自出面。
    姜到底是老的辣，只是略微动用点小手段，就让和事情毫不相干的瀚凰集团出面铲除对手。
    事成坐收渔翁之利，至于鱿鱼资本承诺的海外矿山，关他什么事。
    事不成，全程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在其中参与过，连刘凤心梗之前，面对斌公子的当面询问。
    都只是哭诉瀚凰集团目前处境堪忧，必须弄到足够多的保命符才能度过难关，好不容易搭上鱿鱼主流集团的船。
    用个把人的性命，换储量居于世界前列的铁矿和铀矿控股权，绝对超值，只不过他谋划出现纰漏，被人抓现场，想抵赖都没办法。
    刘凤隐约猜出来幕后是谁在捣鬼，但没说，因为他说了，自己的命运不会发生任何改变，而他弟弟也活不下去。
    不像现在，他心梗走的很痛快，直接间接不知道保护多少人的荣华富贵，大家承一份情，刘伟的性命多半就保住了。
    事实上和他的猜测差不多，刘伟的事一直被人为拖着，有心人想把他无限期拖下去，直到环境没那么敏感再处理。
    青云集团明面上也没往下继续追究，因为李泽华再怎样，也不会头铁到直面一位巅峰期巨头。
    私下如何布局落子都可以，只要不突破明面上的规则限制，不闹到满城风雨就行。
    李泽华投鼠忌器，柳爱国同样担心大佬查出来，万一知道是自己宝贝儿子在里面出谋划策，该如何面对？
    人家这次失去小半个瀚凰集团，实际损失最起码几十亿以上，哪怕他背后有整个泰山派的人脉硬抗过去，这笔损失，他拿命还？
    所以赶紧让保镖护送刘森出国躲躲，最起码也要等他帮身后人拿到连想的控股权，才算安全。
    至于为什么一定是今天，则是另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脚盆鸡那边布置的外围被突破，险些被人查到核心人物身上。
    幸亏就像保险丝紧急熔断那样，随着几个关键人物在这个世界彻底消失，所有的证据线索随之中断。
    到他们这个层次，只要不陷入绝对被动，不被人当场钉死，仅仅怀疑是没办法直接动的，最多吃点敲打，下次做事小心点。
    送走刘森，柳爱国悬着的心松一半，但另一半同样不好解决。
    杨远亲对此也是束手无策，只能道：“要不我亲自南下一趟，先尝试游说各地衙门，给一些必要投资保住基本盘不动摇。
    如果环境允许，我想请魔都衙门某些人做中间人，和那位当面谈谈，最好能化干戈为玉帛。”
    柳爱国没反对，因为随着神州电子在公开采购领域崛起，连想的市场份额必定被切走一大块。
    “这样也好，先摸摸底再说，至于你原本说的京东，青云线上销售渠道，短期内不会造成大的影响，这种判断恐怕站不住脚。
    别忘了，拼夕夕二月底公布的最新数据，它已经有了4200家乡镇体验店，今年内要扩充到一万家。
    再加上青云电子科技形象体验店的开设，神州电子内部做产业技术升级，未来如何真不好说。
    神州电子近期大动作不断，甚至还在向苹果购买部分专利，新设计的模具也非常具有观赏性。”
    他对此显得很苦恼，因为这是正大光明的商业竞争，双方比拼硬实力。
    可连想的产品出厂，先送到自己控制的代理公司，从中先赚取一道额外利润，然后还要分给一线代理门店，它们又要过一道手。
    最终到消费者手上，价格已经比出厂价高出不知道多少。
    现在神州电子依靠青云集团，实现销售渠道直营，零售价比连想低是必然，关键是青云控股神州电子的协议里规定。
    五年内不做任何分红及谋求上市计划，所得利润全部用于直营渠道建设和产品技术工艺升级，及投资产业上下游，建立完整产业链。
    这些信息是公开的，这意味着主要依靠amd系列发展的神州电子，一但成功站稳脚跟，必将成为连想最大的竞争对手。
    留给连想的时间不多了，因为他不可能打破现有格局，及时调整集团策略去应对神州电子挑战。
    在商业竞争上，他拿不出任何手段可以抗衡，别说什么给产品使用更好的材质，更优质售后服务，更新的技术。
    这些都是要用钱来实现的，关键是，集团的每一分利润都被提前规划好去向，想从那些兜里掏钱出来，他自问没这个本事。
    所以只能请杨远亲想办法调停这场竞争，说白了，怕了。
    集团正处在转型期，私下谋划见不得光，迫切需要一个稳定的外部环境。
    而借助京东方半导体，青云电子科技智能手机业务强势崛起，获得上层肯定的青云集团来势汹汹，这场仗还没打先输一半。
    包括英特尔在内的美资，又被荣耀背后的谷歌，高通牵制，根本腾不出力量来对付青云。
    英特尔的pc控制渗透计划，它们同样想改造荣耀电子，成为自己在东大的智能机代言人，成不成两说，起码暂时双方利益一致。
    失去外部干涉，依靠高科技产业链得到地方衙门支持的青云，压根不虚连想。
    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用不了五年，连想必定丢掉领先位置。
    确定好南下挽回局势的计划后，杨远亲又和柳爱国商量一些不成功的预备手段，包括舆论操纵，摸黑对手产品质量，性能。
    发动各地经销商群起而攻之，以及在美利坚国内游说amd，削弱它对神州电子的支持力度等等。
    唯独没有继续私下奔着下三路的手段，他们也怕被抓到确凿证据，被人借机一锅端。
    总之，现在连想需要稳定，最起码在柳爱国顺利拿到股份之前，不要大动干戈。
    所以杨远亲秉承这种思想，先去燕艺一趟，打算见见李泽华在燕京的代言人。
    而柳爱国也出门去，准备找几位老朋友商量对策……
    唯独上了飞机，途径香江转机去澳洲的刘森，在候机室中被人故意撞了一下，还没等他发脾气。
    身后的保镖就被人隐隐控制住。
    接着对方领头一人凑上来压低声音道：“有人托我问候你。”
    刘森瞬间被吓得头皮发麻，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听对方继续道：“澳洲最近不太平，比如过马路要小心，喝水要注意。
    另外下雨天小心外面打雷，听说那边每年都要劈掉不少倒霉鬼，你要不要赌一把自己运气？”
    刘森艰难咽下一口唾沫，这种赤果果的威胁意思，他听明白了，强撑着道：“你们不敢。”
    “试试不就知道了？”
    对方丢下这句，放肆拍打他脸皮，随后旁若无人离开。
    惨遭当众打脸的刘森，在保镖面前发泄一通无能狂怒后，只能选择找身后人求援……
    “组长，他飞回燕京了。”
    “做的不错！先生说了，不要轻举妄动，现在还不是最佳动手时机，可也不能让它们轻易去海外潇洒。
    让它们留在国内，每一天都活在煎熬，恐惧中才是最大的折磨。”
    还有一句他忘说了，是在破产后一无所有的前提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