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帽子了不起，管的宽！
    连采摘脐橙都设置具体时间，要求首批摘下来的果实个头，必须超过成年人拳头，超出规定卖抓住就罚款。
    真新鲜，自家种个果子卖点钱，还要被管着。”
    赣南某山区山脚下，老农扛着箩筐上山路上，巧遇隔壁承包山林的同乡，忍不住吐槽道：
    “这群人平时啥事不干，净逮着我们乡下人霍霍，哦，这几框就是你家那些挂纸袋的果子吧，看着卖相还不错，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吃。
    之前也派人到我家宣传，说什么可以预防病虫害，不是扯淡嘛，哦~套个袋子，虫儿就不咬了？
    一个袋子算上人工钱，不得一两毛啊？谁家有这个冤枉钱浪费？”
    对面五十来岁老汉还没开口，他家后生仔冒出头来，笑呵呵道：
    “根儿叔，这您就不懂了，套袋的就是比不套袋的强，看到没，这果子个顶个漂亮，长的大外形也美观，最关键还能减少农药残留。
    好久以前群里就说了，按统一标准套袋生长的脐橙，被评定为精品果以上最低收购价，为15-25元每公斤，差点也按良品果收购。
    比以前价格不知高出多少呢。”
    “说的比唱的好听，还二三十呢。”
    根儿叔猛摇头，一副我读书少你别骗我模样，“我去镇里打听过，今年收购价还是7块一公斤呢，没涨。”
    “嘿嘿，那你肯定没去拼夕夕店打听，人家店里挂出招牌，收购前派那个什么飞机，好像没人的过来飞一圈拍照。
    确定后愿意按高价收购呢，别不信，你看群里都说了。”
    后生仔得瑟几句，惟恐他不信，放下箩筐掏出手机，框子里装的是他准备送去镇里，参与送审的样品果。
    只见他熟练在手机上一划，屏幕亮起，可惜山里信号不太行，时断时续，但开微信看以前聊天记录全然没问题。
    一阵划拉后，顺利找到之前的收购文件，递到根儿叔面前，“您看看，上面都是这么说的，我家还签了合约，拿了500块钱定金呢。”
    “你可别骗我，还有这好事？”
    根儿叔傻眼，他不识字啊，倒是这手机看着就高档，与众不同，连个按键地方都没有。
    后生仔给他念着群里文件的内容，同时解释道：“哪能骗您呐，之前我爸不是上你家专门说过吗？”
    “有这事？我怎么不记得？”
    根儿叔虽然读书少，但对算账，尤其涉及自己切身利益的事，很上心，他仔细回忆一阵，愣是没想起来。
    “老哥，别想了，是七月底的事了，不过那时候没提涨价收购的事，就是额外给了五百块钱，说是让签字的按要求套袋。
    等他们检查确认后，承诺收购时多给一两块钱一公斤，当时你还不信说是骗人的，说哪有这种好事。”
    同龄人一解释，根儿叔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可现在一口气涨了六七块钱一公斤是怎么回事，不是一两块吗？
    当时还没个准信，谁知道真的假的？”
    后生仔美滋滋说道：“群里有说，好像是因为愿意套袋的果子数量太少，农业公司临时提高收购价。
    还嘱咐我们外形优美，规格达标的果子，千万不能贱价出售呢。”
    物以稀为贵，青云农业和拼夕夕公司，在农村地区有组织有目标发展特色农业，第一批上车的农户自然得到优待。
    俗话讲口说无凭，只要让合作农户赚到远超其它农户的钱，剩下什么都不需要解释，等到来年自然有大把人哭着喊着求合作。
    只是公司还是低估人性，和农村市场培育推广工作的难度，哪怕拼夕夕在城郊村镇地区有上万家体验店，算上青云农业。
    有几十万员工夜以继日宣传，也无法打消绝大部分人疑虑，农村有农村人的生存法则，如果事事轻易相信，它们裤衩子都得赔没。
    前些年衙门就是这么干的，第一年号召种果树，第二年号召集资办工厂，第三年也许换了个人，一上来就要种植经济林。
    好好果树还没挂果，就被砍伐，又或者是一窝蜂种植果树时，压根没考虑过销售问题，等到产品积压才匆忙回过神。
    得，又号召县里乡里一起帮忙买，大家今年吃什么，全看前几年在任时老大吩咐种什么，总之上面一拍脑门做出决定，下面只图完成任务，压根不考虑现实因素。
    唯独苦了农民种植户，满心欢喜以为共同致富，殊不知自己只是冰冷统计数据报表里，那个不惜一切代价中的代价。
    吃过亏上过当的农民，自然不愿意相信青云农业的宣传，比如在赣南地区，许多农户都没有领那五百块钱的套袋资金。
    大多如根儿叔这样，仍旧按老方法种植脐橙，在他们想来，千百年来都是这样过的，遵循自然法则靠天吃饭，贸然改变承担风险。
    还要额外支出不少精力和金钱，精品果可不是套袋那么简单，对施肥御寒修剪都有特殊要求，没有农业专家实地指导很难达标。
    算下来每棵树比传统放养式种植，成本就高出好几十块钱，而且风险很大，万一收获时青云农业和拼夕夕变卦怎么办？
    合同里可没约定一定会高价收购，风险自负了解一下。
    青云农业不是没钱，可上赶着不是买卖，这也保底那也托底，李泽华又不是神仙，没有金山银山可供消耗。
    再说了，做生意讲究一个你情我愿，听他的就能发财，不信？
    那就自求多福呗，反正20块钱一公斤收购的精品果要收，7块钱一公斤的杂果一样收，只是销售渠道不一样罢了。
    根儿叔很苦恼，看看自家3块钱一斤的杂果，再看看对方那统一规格，卖相极佳卖七八块钱一斤的精品果，肠子都快悔青了。
    “哪知道他们说真的啊！这天杀的，平时下乡只会推销东西，问了也不说，亏大咯。”
    他家今年大丰收，五六万斤果子挂在树上，要是每斤多出三四块钱收购价，那不得多赚十几二十万啊？
    心头悔恨之余，还不忘看后生仔的手机，虽然不识字，但那些方方正正，密密麻麻的小字，此时在他眼里就是发财秘籍。
    “小冲，你说平时他们都在这里面发收购信息什么的，靠谱吗？”
    面对根儿叔的作文，后生仔点点头，“肯定靠谱，你看这是今天早上发的产量，规格认定标准，只要按里面的信息填写，就会有专人联系。
    还上门服务呢，连人工车辆包装纸箱什么的全部一条龙服务，方便的狠，到时候上山采摘和运输，全部由它们负责。
    我们只管现场确认，然后收钱就行。”
    “这么方便？”
    根儿叔托着下巴琢磨一会，最后一拍大腿，“那我也得弄一个。”
    同龄人就笑，“你会用吗，我儿子说了，这玩意贵的狠，一台要三四千呢，还要加这个什么微信，只有进了群才是自己人。”
    根儿叔愣住，“三四千？”
    后生仔赶紧从他手里拿回手机，唯恐他拿不住摔了，“是呢，叔，这是荣耀p9，不过今年它们又推出荣耀第二代p10，最低销售价也要3299呢。
    不过你赶上好时候，它们公司还推出一款便宜的，叫荣威1，只卖798，就是不太好抢，外面现在一台现货要加价两三百块钱才能买。”
    “798块？那还行。”
    根儿叔松口气，“买，必须得买啊，不进群不是自己人，发财信息都错过咯。”
    等到了镇上，跟着后生仔进入拼夕夕门店，看着对方熟络的和拼夕夕店员打招呼，再看工作人员拿着标准卡尺在精品果上来回测量。
    总之捣鼓许久后，给出了22块钱一公斤的收购价，足足是他家杂果的两倍还多。
    “这就完成了？发财了？”
    他呆呆看着，心疼的厉害，趁着工作人员和同龄人签合同的间隙，他把后生仔偷偷拉到一边，回想刚才双方谈合作的细节。
    小声道：“小冲，平时我对你怎么样？”
    后生仔纳闷，正准备和拼夕夕工作人员谈采摘运输的事呢，被人打断有些不满，可面对邻居长辈询问，他只能挤出笑脸。
    “根儿叔，您有事就直说吧。”“咳咳，叔这里有个不情之请，你看那个产量不是你自己填吗，能不能帮个忙，顺便把我家这些果子也填上去。
    一斤多卖好七八块钱呢，叔的果子你也看了，外边和你那个精品果差不多，只要你能办成，叔给你包个大红包，五百。
    不，一千，你看行不行？”
    财富动人心，何况是十几二十万的巨款，种植脐橙不易，往往前期投入几十万种植，各种护苗，施肥，除虫，修剪工作烦不胜烦。
    还早预防天灾人祸，各种病虫害，稍有不慎就会出现果树大规模枯萎和死亡，即便挂果也不能掉以轻心。
    市场预期，客商数量，运输环境，人工，收获时寒潮影响，都有可能造成产品掉价或者大面积滞销，总之靠天吃饭全凭运气。
    现在仅凭通过青云农业的精品果认证，就能把原本六七千块钱一公斤的杂果，变成二十几块钱一公斤的高档果，谁不心动？
    根儿叔做梦都盯着那张产量申报纸张，如果，万一，能把自己家的杂果以次充好填上去，岂不是发财了？
    “想屁吃呢，就算能帮你卖掉，多赚几十万，你就给我五百一千块钱红包？打发叫子嘛。”
    后生仔险些被气死，心里嘀咕一句，下意识看一眼还在和父亲交涉的店员，只觉得心跳加速，气血上涌。
    甚至顾不上长幼有序，硬扯着根儿叔出了门来，压低声音带着怒火道：“叔，你想害死我啊？”
    说着，就把青云公司的认定政策小声解释一遍，“您以为人家大公司都是傻子吗？
    七月份人家就下了通知，要求签订合同套袋的人，上报果树数量，后来还派人上门核查。
    套袋完成之后，按果树数量配复合肥，按要求修剪枝丫剪除多余部分，每棵树留下果子数量都有严格规定，各种准备工作安排很细致。
    连每棵树的果子数量，重量，有多少颗果树，总产量多少，都做了提前规定，超出这个部分都要特殊申请才行。”
    后生仔说话时，心里还在冷笑，挂果期，他们家隔壁邻居包括根儿叔在内，都有上门查看过，当时多以冷嘲热讽为主。
    无它，因为精细化科学管理，需要实时监控生长数据，青云农业和地方衙门，以及农科院的人，时不时组团下来检查。
    并组织签约农户参加集体培训，不仅就施肥，光照，温度，空气湿度等做严格规定，还要定期接受考核，不过关要自费参加培训。
    在外人眼里，青云公司是变着法折腾人，难道组织学习，在山林土地里装点什么感应器，就能种出好果子来？
    扯淡么不是。
    可现在，看到青云公司真的肯出高价收购这些产品时，原本谩骂讥讽的人坐不住了，分分跳出来想方设法把自家产品混进去。
    一斤三块和一斤十几块差距，足以让人疯狂。
    说到最后，后生仔一摊手，“根儿叔，真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没办法。
    我家就四百颗果树达标，它们认证太严格了，对树的年龄，品种，主干粗细，载重间距，土壤等等都有严格规定。
    以往一棵树少说挂果成熟后收获一百五十斤以上，两百斤也不是没可能，可按照它们的要求标准执行，每棵树最多留下120斤。
    全部算下来符合规定收购的果子只有4.8万斤，两万四千公斤，按22块一公斤收购价制定合同总额，超出这个数字必须特殊申请……
    我倒是想从外面弄几万斤回来冒充，问题人家现场派人监督采摘，全程包运输，想浑水摸鱼也没办法啊。”
    其实他没说实话，因为合同约定有上下10%的产量浮动，在这个标准内允许有一定偏差。
    只不过按李泽华对工作严格要求的高标准，下面人在具体执行过程中，又加入一堆要求。
    不仅对合作农户加以限制，甚至对整片山林，甚至每颗果树都做了记录，想以次充好门都没有。
    想偷梁换柱也没可能，因为青云提前注册了赣南脐橙的精品果品牌，还附带极高要求的认证标准。
    最关键是，这些精品果的运输，销售渠道都在集团手里，外面的客商想冒充，分分钟被集团法务教做人。
    面对青云集团严防死守政策，想要占便宜的根儿叔死心了，只能退而求其次，“那你帮帮叔，也把我拉进群吧。
    我也可以认证，我也愿意苦点累点啊！”
    “这个没问题，不过您没有智能手机，不能注册微信啊。”
    “这个可以有，不就是八百块钱吗，我买。”
    可等他们两再次进店一问。
    傻眼了。
    “荣威手机？没现货哦。”
    根儿叔红了眼，他刚才可听说了，群里除脐橙外，还有各种各样的农产品收购，都是千载难逢的发财信息。
    比如散养的鸡鸭，动辄收购价十块钱一斤，连土鸡蛋都收，还有上了一些规模的蔬菜水果，通通都要，仿佛农村的一切都成了宝。
    “那什么时候有？你们不能耽误我发财啊！”
    “真抱歉，因为预订的人数太多，光我们镇里就有200多人在等，分公司接到的订单差不多有1.3万部，可能需要两个月才能安排。”
    店员也很无奈啊！
    看到钱赚不到，订单大把，配额几乎没有，代工厂已经火力全开，架不住智能机和微信，现在已经变成生产资料必需品。
    全国大把人挥舞着钞票，四处抢购！
    “真没货？”
    “要不您试试店里其它手机，比如新上市的熊猫z20，荣耀p10，它们的配置都比荣威好得多，还是用多种新技术……”
    根儿叔顺着店员的引导，过去一看，倒吸一口冷气，打扰了，最低售价5988的熊猫z20，美轮美奂，他看一眼就被深深吸引。
    奈何囊中羞涩，种脐橙借来的外债还没还清，哪有额外的钱，买这么贵的手机啊！
    再一看荣耀，得，最低售价2899，弄上一堆优惠劵也要2500（卡在国家补贴最高上限，有13%返点）。
    “八百块钱的荣威不买，买这个有病吗？傻子才会买呢。”
    根儿叔头如拨浪鼓，心里嘀咕一句后，道：“我还是排队等着买荣威吧，那个就挺好。”
    店员也不意外，毕竟动辄五六千元的高档手机在农村地区，卖不出去才是常态。
    只不过任谁也没想到，仅一天后，根儿叔又来了，进门就急切着吆喝一声，“你们那个荣什么手机，赶紧给我来一台。”
    “荣威？没货呀。”
    “没货？钱我都带来了，今天说什么也得给我来一台，不就是两千五吗，赶紧的。”
    钱往柜台上一拍，别提多霸气。
    “哦，您说荣耀是吧，这个有。”
    “快点给我拿，按这个纸上写的都给我装上，快点的别耽误我发财！”
    根儿叔不是疯了，也不是傻子。
    是他亲眼看到青云农业公司工作人员，下乡收购脐橙和农产品时，那来者不拒的大气，给钱的豪爽程度都让人大开眼界。
    他又一次华丽丽错过发财信息，因为没有提前在微信群预约参与审核，他的杂果和鸡鸭，只能等下次上门才能出售。
    杂果，也有品相高低，本着绝不浪费资源精神，青云集团优中选优，精品果主供高档客户，良品果卖给大型商超，高档社区果蔬店，做成高档礼品装不香吗？
    再一次被伤害的根儿叔发狠了，哪怕不识字，他也得把智能机和微信请回家，他弄不明白，不妨碍他上学的孙子帮忙看呀~
    同样的事，发生在全国农村。
    供不应求的荣威，逐渐起量的荣耀，瞎猫碰上死耗子的熊猫，开始逐步渗透进农村市场。
    与此同时微信，微支付，运运帮，顺风出行等软件app，开始走进千家万户……(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