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望你们一群做坐办公室喝咖啡的有同理心，还不如指望母猪能上树。
    平时只想着怎么糊弄集团高层，变着样把补贴弄到手，下面人死活是一点不顾啊！”
    李泽华冷眼扫视几个高管，面无表情道：“还站在这里做什么，等着我请你们吃饭吗？
    去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公司制定的政策推行不下去，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问题，无论涉及到谁，通通开掉。
    公司绝不养害群之马……”
    他做事，不作秀，丢下狠话带着傅玉洁几人径直养厂区里走，还不忘给张涛吩咐道：“把那几个涉事的保安控制起来。”
    他还没忘记，郭鑫毅正跟着某个小队长，去找特殊供货通道呢。
    闻声赶来的工厂领导，各个吓得大气不敢出，如同鹌鹑一样，缩着脑袋跟在后面，时不时互相打量一眼。
    吓得瑟瑟发抖强挺着的大有人在，光想想也知道，朝旭厂里这么多产能，每个月生产的各系列智能手机就有上千万部（含代工）。
    加上神州电子的笔记本，电脑，平板，以及新接单诺基亚的按键手机，其它杂七杂八的电子产品，给家电行业代工生产业务。
    还有充电宝，数据线，耳机，集成电路之类的产品，产值几十亿之多，还涉及外贸出口，每天进出厂区的车辆何止几百辆？
    仅仅是停靠排队，吃喝拉撒的上供收入，就得好几万块钱，再来点特殊渠道，下面人根本吃不下，最起码也是中层管理以上在主导。
    傅玉洁是这群人里，最尴尬的一个，固然因为她的特殊身份，李泽华再怎么发火，也不至于迁怒她。
    关键是面子过不去，朝旭电子厂从被青云并购那天到现在，除了短暂被何理管过一段时间，其余大部分时候都是她在负责。
    哪怕总公司一直试图派人（主要是于莉）掺沙子渗透，其管理基本盘还是牢牢掌握在她手里，现在发生这种事，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往大了讲，公司制定的政策执行不下去，朝旭电子是不是想另起炉灶，玩对抗，搞小圈子？
    往小了讲，是她个人能力有问题，连总厂都管的一团糟，其它分厂能好到哪里去？
    “让刘子杰派人来处理吧，有时候心急是没用的，欲速则不达，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何况，有时候眼界可以放宽一些，让你去李家坡养胎，认识一些新朋友，将来未必就一定要让孩子局限在国内。”
    李泽华在微信里问清楚郭鑫毅的位置，趁着走路间隙，对傅玉洁道：“别人的孩子生来可能没得选，可我们不一样。
    你没必要强行把自己的理想强加在孩子身上，代工业务说不定再过几十年，会被全自动化机器取代，完全脱离人的管理也有可能。
    到那时，你让他守着一堆机器过一辈子？”
    傅玉洁听出其中深意，喜上眉梢，“嗯，都听你的。”
    只要朝旭电子能顺利被她的孩子继承，有一份稳定家业，剩下得，她并不强求。
    她挺着大肚子执行回国，还不是察觉苗头不对，发现总公司总有人贼心不死，想要趁着她不在，暗中安插私人争夺控制权嘛。
    “看起来，比亚迪王董派来的人，也是个和稀泥高手，滑不溜秋。”
    李泽华笑着摇摇头，没做太多评价，转头说起刚才发生的事，“公司大了，什么奇葩事都能碰上，但你要多提多看多观察。
    不能一味追求经济利益，钱这玩意，多少才够啊？现在赚到的钱，我们一百辈子都不完，与其变成被人盯上的大肥猪。
    不如用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
    比如刚才外面看到的那些人，他们所追求不过是一日三餐饱腹而已，让劳动拥有最低尊严都那么难办到吗？”
    又把张德发叫过来，嘱咐道：“把情况通报给运运帮管理层，告诉他们，不要特么的光收钱不办事，这还是友商公司呢，都这个待遇！
    碰见外面公司，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人受委屈，或者说，它们干脆也在里面有分红？”
    张德发从最底层爬上来，对此有强烈的同理心，甚至还能给出更切实际的提议，“老板，公司不是每年都要校招一大批应届毕业生吗？
    既然他们可以在公司各个部门轮岗，为什么不趁机把范围扩展到所有业务？
    基层外卖，快递，甚至是流水线工人，网约车司机的职务也可以让他们轮岗，只有在一线亲自体验过辛苦，才有切肤之痛。
    人力资源部和办公室都有对接管培生的渠道，利用好，下面许多潜规则与抹黑公司形象，中饱私囊的问题，都能得到有效解决。”
    “你小子，蔫坏，要是让那帮天之骄子听见，不得恨死你啊！”
    李泽华闻言乐了，“就照你说的办，只有经历过基层，才知道最真实情况，以后提拔上来，多少知道干点实事。”
    私人公司，内部只需要看他这位老板的脸色，相对没有那么复杂的人际关系，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存在第三种判断标准。
    说着话，一行人走到郭鑫毅发的位置，傅玉洁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着目标办公楼，脸色有些怪异。
    李泽华也觉得奇怪，“出货渠道的事，不应该是销售部门负责吗？
    怎么跑到生产单位来了？还是说下面都看透了，多部门塌方一起挖公司墙角？”
    想了想又道：“或者说，又是利用良品率造假，偷偷积攒下来的所谓废料生产成品，绕开公司监管偷偷出货？”
    “不可能，自从上次事情发生后，公司吸取足够经验教训，不仅完善了内部监控体系，更是针对每一次报废处理的电子元件。
    进行专人负责，集中销毁，根本不存在被人钻漏洞。”
    傅玉洁怕他不信，还叫人拿来近期报废数据处理文件，每一次有现场录音录相，根本没法下手，再搭配每一次来料生产的成品数据。
    信息一目了然，根本不存在弄虚作假空间。
    “那这怎么解释？”
    李泽华带着疑问，按照导航走进去，沿途有想要起身问好的职员，都被随行中高层管理止住，谁也不敢在老板眼皮子底下耍招。
    哪怕心里有鬼，现在也只能自求多福……
    上班不认识老板，不认识直属部门的顶级上司，很正常！
    尤其是一家规模上百万人的大集团，李泽华平时又不善出风头，在互联网留下的痕迹，还是经过特殊打扮，线下看本人，差距有点大。
    老板都如此，更别提青云电子总裁郭鑫毅，或许总部的中层都认识他，可下面朝旭电子又隔了一层，说句不好听的话。
    如果不是傅玉洁长得太漂亮，说不定分厂那些中低层管理，都未必能记住她什么模样，毕竟对一个线长，组长，或者车间主任来说。
    子集团董事长兼总裁太过遥远，能记住本部门和关联业务部门的领导，就差不多了，朝旭七八个生产基地，那么多分厂总经理副职。
    谁认识啊！
    朝旭总厂总装调试三车间质检科科长肖金安，不认识上级公司董事长郭鑫毅，也实属正常。
    就是他说的话，所处的位置，让人有些觉得奇怪，连郭鑫毅都很好奇，在付出一些承诺和代价后，不解道：“就算是出口转内销产品。
    那也应该是销售外贸部负责吧，我拿着您的批条，转完款真能领到货？”
    “放心，在这个厂里，我还敢骗你？
    你拿了产品回去赚钱，我们还指望做长久生意呢，不怕你大声嚷嚷啊？”
    肖金安拍着胸脯保证，甚至还当着他的面用企业微信给某个中层管理发消息确认，“看到没，这位就是销售外贸部李副总。给你们的货，都是从海关直接拉回来的精品手机，你当成水货也行，港版也可以，总之可以顺利激活，甚至还能享受同等质保售后……”
    或许是极度自信，肖金安压根不在乎透露内幕，在他的言语描述下，郭鑫毅听懂了。
    合着是一条借助外部订单转内销的私下渠道，人家还振振有词呢，出口有额外国家退税补贴，尤其是熊猫手机，售价高。
    在国内销售，不能享受国家家电下乡专项补贴，可经过他们一捣鼓，最高可以拿到18-26%的退税补贴，公司赚钱。
    拿货的经销商也赚钱，消费者也能赚钱，唯独国家利益受损失，不过谁在乎呢，这年头只要能从上面拿到钱，那就是本事。
    至于为什么不把成品和销售渠道，存放在销售外贸部，那自然是要瞒着内部合规监察部检查，毕竟那帮铁面无私的人。
    很难收买，给多了不划算，给少了，人家看不上，因为合规监察部的晋升机制，是靠查出多少问题，为公司节约多少损失计算。
    升上去做个小领导，一个月都有七八千，查处一个案子，挽回的损失按比例拿奖金，所以一般人还真拿他们没办法。
    存在品质检查科的仓库，多安全啊，哪怕被发现，也可以现场走瑕疵检查流程，都是为公司服务，难不成任由劣质产品流向市场？
    何况，公司利益并未受损，哪怕有人发现不对劲，碍于同僚之间情分，或者出于不愿意得罪人心理，睁只眼闭只眼。
    毕竟，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任何地方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任何一个部门，都在自己职权范围内，尽可能为自己谋福利。
    比如安保部不就是守着大门，对来往司机进行勒索嘛~
    “那海外经销商呢？我听说青云电子的智能手机，在海外卖得也挺不错，尤其是荣耀和荣威经常缺货，你把他们的份额截留。
    就不怕海外渠道闹事吗？”
    郭鑫毅很纳闷，前一阵子，东南亚经销商还委托淡马锡向公司抗议，荣威手机海外畅销，可经常没货，这不是耽误他们赚钱引流吗？
    肖金安笑而不语，有些事他们可以说，有些事却不能，因为利益链秘密才是它们发家致富的根本，怎么可能说出口。
    “如果没问题，我这就安排人给你们装货，卖好了再次直接找我就行，要多少货都能安排。”
    “谈得怎么样？搞清楚了吗？”
    当郭鑫毅准备找理由再打听点内幕时，办公室大门被人推开，一大群人涌进来，为首正是李泽华本人。
    肖金安不认识他，却认识他旁边的傅总，以及后面一大群集团高管，就那么一瞬间，他仿佛被万道雷霆直接劈中，整个人懵了~
    “你，你……”
    “自我介绍一下，本人郭鑫毅，青云电子集团董事长兼执行总裁，也就是朝旭电子的母公司负责人。”
    郭鑫毅神情凝重，“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啊，您瞧瞧，比集团的出货价还低五百一台呢，连荣威系列都能开出680有一百赚头。
    真是服了这帮人，集团一大群幕僚智囊办不成的事，它们可以办到。”
    “荣威系列680出货价？怎么做到的？”
    李泽华是真好奇了，哪怕后续订单规模继续加大，节约了采购和专利授权费用，集团也就是堪堪将荣威系列的生产成本。
    从1020元，降低到985-995元左右，如果不是有青云生态链其它公司业务帮衬，压根不可能做到798元的超低销售价。
    这也是粗粮厂迟迟不能推出同等竞品的原因所在，首先就是订购规模比不上，哪怕有成熟体系加持，粗粮的红粮系列。
    成本也干到了1100多块钱，腾达扣扣，预装阿狸淘淘，新浪微博等软件收入，至今还没谈到一百块钱，距离798遥遥无期。
    据说雨化田已经开始想办法，从降低配置上削减成本，哪怕性能比荣威低一个大档次，也要推出类似产品抢占市场。
    在不降低性能前提下，连青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继续降低成本，毕竟实打实的支出，不可能由公司全额补贴，得想办法让市场承担。
    可公司做不到，不代表发了疯一样找漏洞为自己赚钱的聪明人，也做不到。
    肖金安听完郭鑫毅自我介绍，以及看到傅玉洁的那一瞬间，就明白自己在劫难逃，更别提传说中公司大老板亲自在场。
    他从地上如死犬一般被人一左一右架起来时，满脑子都想着如何逃过一劫，硬抗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只要大老板想。
    他甚至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
    嗯，他还是朝旭的老人，亲身经历过青云怎么把姚家弄到家破人亡，连身价过亿的大佬，在大老板面前都如同待宰羔羊。
    他一个打工仔，哪里有资格提条件，于是痛痛快快将所有内幕和盘托出~
    “渗透的太快了。”
    李泽华听完，整个人面无表情，“这才多久？不过300多个二级海外代理商，就有差不多十分之一完全沦为资本的爪牙。
    咦，不对，这个出口退税是怎么回事？”
    说着说着，他突然察觉最大的问题所在，“好啊，明目张胆钻漏洞，坑公司的钱就算了，还要把公司往绝路上引啊！”
    一刹那，他的脑海中闪现出将来，一大堆证据被人实锤的结果，几千万，几亿，固然动摇不了公司。
    可几十亿，甚至未来捅出几百亿的天大窟窿呢？
    那得多少人头来平息上面的雷霆怒火？
    “真特么好算计，傅玉洁，打电话报警，让六扇门行政部门和東莞衙门来处理，这已经不是简单中饱私囊的问题，而是涉及违法犯罪！”
    他从来都是用最大的恶意评估对手，既然资本触手已经伸过来，没理由就为了赚取点蝇头小利忙活，其最终目的很有可能是拿捏把柄。
    迫使自己就范，在某些领域做出妥协，届时真闹出几十亿，甚至更多的骗取补贴漏洞，他固然可以掏钱不上，可恶劣影响怎么办？
    如果有人趁机生事，想一举吞掉他，怎么解决？
    “不要啊，董事长，我愿意退钱，对，我就拿了20多万啊，我愿意全退，千万不要把我交出去。”
    肖金安原本以为自己只要坦白就能从宽，没曾想公司要公事公办，那后果，可就不是开除赔钱那么简单。
    做为直接经手人，以他的案值，说不定要进去蹲个七八年。
    为了活命，他更是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知道的，猜测的，通通说出来。
    郭鑫毅出于维护内部稳定的前提，忍不住劝道：“董事长，家丑不可外扬，是不是内部处理算了？没必要麻烦当地衙门。”
    “你以为这是简单的中饱私囊？这是奔着你我命脉来得，说不定将来就成为送你我进去的刀子，你有几条命敢赌一把？”
    李泽华冷眼扫视在场众人一眼，“拿电话来，我要亲自通话，我有理由相信，这是一起针对青云集团的商业阴谋……”
    随着大老板的直接定性，等着有关人员的必将是一场血洗，不过没人会可怜他们，因为集团给出的待遇，已经足够良心。
    是贪欲，毁了这些人。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是吧？特么的，那就下地狱去和阎罗王商量怎么搞钱吧！”(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