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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长生,从养鸡杂役开始 第五十八章 慈无

第五十八章 慈无

    僧人睁眼的这一刻,王魃悚然一惊。
    心中竟生出了一股从未有如此强烈的窒息之感。
    他心头惊骇,立刻便收回了目光。
    半晌之后,他才小心地以余光朝斜上方看去。
    波翻浪滚。
    却发现对方已经连同那头章鱼,全都不见了踪迹。
    也不知道是被下方激烈的水流所遮蔽,还是已经离开了此地。
    王魃顿时心头一松。
    旋即立刻催促起大福来。
    只不过相比之下,掘穴海獭的速度,却是明显要比大福快得多。
    毕竟以掘穴为名,自然非比寻常。
    没一会功夫,便只看到连同海水一起弥漫出来的泥沙,却完全看不到掘穴海獭了。
    大福倒是不急不躁地挖着。
    两只灵兽很快便挖出了一道宽大的洞穴,只是也很快便遇到了难题。
    “这里的石质,怎么那么坚硬……”
    王魃微有些吃惊地推了推面前的岩层。
    在万法母气的作用下,岩层却纹丝不动。
    上面隐隐有一道道粗细不一的抓痕,正是大福和掘穴海獭一起留下来的。
    这两位挖洞方面的骄兵悍将,此刻却都在这面岩石墙面前,败下阵来。
    王魃微微思索,便从储物法器中摸出了三阶短刀法器。
    这一次,倒是勉强挖开了一点石头屑。
    “好坚硬!”
    王魃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大概能猜出此地为何会如此坚硬。
    只因为这石墙上方,恐怕就是海障的位置了。
    在日复一日堪称是恐怖的水流冲击下,此地的土质、岩层恐怕早已凝练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单论硬度,甚至不逊于二三阶的法器。
    “可是这么说的话,咱们根本不可能从这里逃出去……只要是海障覆盖的地方,恐怕都是如此。”
    王魃心中顿时沉重了下来。
    然而让王魃有些意外的是,掘穴海獭却似乎并未放弃。
    鼻子微动,旋即它立刻朝着下方挖去。
    只是短短时间内,便立刻又刨出了大量的碎石。
    王魃见状,也连忙让大福一边将这些碎石清理出去,一边也开始向下挖掘。
    而掘穴海獭每挖一阵子,便低着头,如同小鼠一般,鼻尖快速地嗅动,随后又继续往下。
    看似毫无规律,然而王魃惊奇地发现,掘穴海獭竟是贴着岩层往下,一点点在坚实的岩层间隙中,掏出了一个极为狭窄的通道。
    而且看样子通道却是越来越深入。
    王魃顿时惊喜不已。
    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四周的水流变得湍急起来。
    “不好!”
    心中这个念头只是刚刚闪过。
    轰!
    洞穴上方的泥土、岩石层轰然便被四周涌来强大水流挤压了上去!
    这里毕竟距离海障太近,下方土层稍有不稳,便会立刻被上方强劲的负压水流吸起。
    王魃眼疾手快,瞬间便将快要被水流冲起的大福收入了灵兽袋中,一把将秦凌霄推入掘穴海獭挖出来的狭窄通道后,他随即在一道激烈的混合了泥沙、砂石的水流到来前,挤了进去。
    哗!
    王魃面朝着通道外面,激荡的水流裹挟着泥石直接从他的身上、脸上擦过。
    尽管以法器将浑身护住,可如此惊人的水流持续冲击之下,还是被水流中的石砂击穿了防御,面前瞬间被击出了一道缺口。
    身后,顿时传来了一声惊呼。
    “王魃!你没事吧?”
    “有事!赶紧把你的法器给我用上!”
    王魃咬着牙。
    身后的秦凌霄连忙反应过来,一道宝光瞬间落在了王魃的身上。
    王魃低头一看,这宝光给他的感觉,虽然是三阶,却隐隐超过了三阶的极限……
    吃惊之余,他也顿时松了一口气。
    又是一阵裹挟着砂石的水流迅速涌过。
    不过有这道宝光在,却是无法再冲破王魃的防御。
    与此同时,掘穴海獭察觉到危机,也立刻加快了速度。
    很快,终于腾挪出来了稍大点的空间,两人一兽便持续地往岩层深处钻去。
    四周尽管有循着味道而来的凶兽,然而由于体型过于庞大,完全施展不开。
    在狭窄无比的通道外逡巡无果之后,也都纷纷游向了远处。
    也不知道挖掘了多久。
    王魃敏锐地察觉到,四周的岩层变得松软起来。
    “过了海障了?!”
    掘穴海獭的速度明显发生了质的变化。
    速度简直比之前快了两三倍。
    只是掘穴海獭却并没有立刻往上挖,而是平着挖。
    挖了一段较长的距离之后,才开始往上挖掘。
    没多久,在一股激烈的水流从身体涌过的一瞬间,王魃连忙朝掘穴海獭看了过去。
    旋即便又惊又喜地发现,正有流速极快的海水从掘穴海獭那里灌了进来。
    “成功了!”
    王魃心中一跳。
    “牙。”
    掘穴海獭招了招手,却是已经当先从洞口钻了出去。
    秦凌霄拿着令牌走在前面,王魃跟在后面。
    两人从洞穴中钻出,第一眼便看到了面前有若海底风暴一般肆虐的海障。
    而在这激荡的海障之中,王魃却赫然看到了一头巨大的黑色章鱼。
    正是方才见到的那一只。
    只是相比起之前,如今的黑色章鱼,身上的气息却莫名弱了一截。
    似乎想要在海障中立稳,也并不是没有丝毫的代价。
    它的身体还在海障中,可腕足却笔直地伸了出来,穿破了水面。
    王魃抬起头,透过海水,隐隐能看到那些腕足之上,似乎有一道道僧人和涂毗洲修士的身影从中飞出……
    而就在他看向海面之上的这一刻。
    他的耳边,却陡然间响起了一道沁润的声音。
    “阿弥陀佛,檀越竟能穿过这拦下了无数人的海障,看来当是福缘深厚之人。”
    王魃一怔,旋即脑中第一时间便闪过了一道身影。
    瞬间毛骨悚然!
    他心有所感,下意识便朝海障之中看去。
    便见海障深处,隐隐有一尊被洞穿了琵琶骨的僧人盘坐在激烈的水流中,无悲无喜,平静从容。
    不管再大的激流,到了他面前,都像是化作了一湾溪水一般,悄然散去。
    只是此刻,方才闭着的双眸,却已经悄然睁开,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透过无数道水流,端详着王魃。
    这一刻,两人明明一个在海障之中,一个在海障之外,却仿佛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王魃心中骇然。
    “你……”
    “阿弥陀佛,‘慈无’见过檀越,相见即是有缘,檀越可否前来一叙?”
    海障中,僧人轻念一声佛号,和声询问道。
    王魃看着无数凶兽在他周围游动,又扫了一眼僵在海障上方的那只黑色章鱼,以及从腕足上飞出的一道道身影,心中自是一百万个不愿意。
    而僧人却仿佛已经洞悉了他的想法,微微摇头,声音悄然自他耳畔响起:
    “吾知檀越乃风临洲人氏,但檀越不必担忧,慈无不生不杀,檀越既来,便无需担心生死之事。”
    王魃闻言,不由得微微凝眸。
    心中着实有些不解。
    这僧人能在海障之中如此云淡风轻,其境界之高,王魃难以揣测。
    这等存在,按说哪怕是不亲自出手,随便吩咐一句,只待上方那些僧人们下来,王魃都要立刻死无葬身之地。
    可对方明知王魃是风临洲人,却偏偏邀请他过去,这着实让他琢磨不透。
    关键是对方身上的锁链……
    但只是稍稍想了下,王魃便知道,自己实则并无选择,当下便给了对方一个答复。
    “好!”
    僧人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抹笑容。
    旋即王魃只觉得眼前一阵光怪陆离的景色一闪即逝,再看时,面前赫然便坐着一位黄衣和尚。
    正是那位自称慈无的僧人。
    王魃吃惊的发现,四周以之为中心,上下左右十步之内,竟是无有半点海水溢入。
    而他立在此处,竟也如履平地。
    他连忙朝旁边看去,却见秦凌霄和掘穴海獭并不在身旁,极目看去,便发现一人一兽正站在海障外面,焦急地朝他看来。
    他心中虽然凝重,可此时也只能转头看向慈无。
    然而却发现慈无看向他的眼中却闪过了一丝疑惑和失望之色。
    王魃心头只觉莫名其妙。
    不过人在屋檐下,该低头还是得低头,王魃对此倒也熟门熟路,微微一礼:
    “敢问前辈有何事吩咐?”
    慈无缓缓摇头:“看来是慈无看错了,无事,檀越尽可离去。”
    王魃心中顿时更觉困惑。
    他犹豫了下,和对方微微一礼之后,便转身往海障行去。
    然而就在这一刻,他忽然灵觉狂震!
    神识下意识触发,旋即立刻便察觉到身后竟有一只斗大的金刚拳印印了过来!
    “果然有问题!”
    心念一起,几乎是在刹那间,准备许久的一道金色巨猿便从腰间跃出,迎风见涨,四臂屈肘,瞬间挡在了那金刚拳印前!
    然而让王魃吃惊的是,那金刚拳印却在触及戊猿王的瞬间,竟是化作了金色佛光溢散而去。
    “这……”
    王魃吃惊地转过身去。
    却见僧人慈无嘴角含笑,看着此刻同样有些错愕的戊猿王,欣慰道:
    “原来是在这。”
    他旋即轻轻收回了结成金刚拳印的手掌,竖起单掌,对王魃微微一礼,歉然道:
    “阿弥陀佛,檀越,方才多有得罪。”
    王魃被这一幕搞得不明所以。
    但见对方并无恶意,连忙也回了一礼,随后疑惑道:
    “前辈……敢问方才到底是为何?”
    慈无却笑了笑,并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反问道:
    “敢问檀越,对如今小仓界的情况,知道多少?”
    “小仓界?”
    王魃眉头微皱,旋即摇了摇头:“晚辈一心修行,且境界低微,并不是太清楚如今局势。”
    慈无却笑了起来:
    “大洪水之事,檀越亦不知么?”
    王魃心中一动,开口道:
    “此事自然是知晓的,只是除此之外,晚辈所知不多。”
    慈无轻轻摇头,又问道:
    “无碍,那檀越觉得,三洲群起,与风临洲争夺栖居之地,未来谁胜谁败?”
    王魃顿时迟疑了下。
    “檀越直说便是。”
    慈无随和道。
    王魃看了眼对方,还是口不对心道:“风临洲固强,但应对三洲之力恐也为难……”
    “呵呵,檀越所言,恐非真心。”
    慈无闻言微微一笑,旋即自顾自道:
    “三洲固然尽起,可毕竟远渡重洋,犹如无根之木,而风临洲却不然,风临洲三宗之名,远扬九洲,三洲纵是一时强盛,却也终为土灰。”
    这话顿时让王魃有些意外:
    “前辈看好风临洲?”
    慈无却也摇了摇头:
    “三洲固然凋敝,可风临洲以一己之力抵挡三洲,即便是胜,也只会是惨胜。”
    “若此时有外洲修士趁乱而来,即可一战而下。”
    王魃顿时皱起了眉头:
    “依前辈的话,三洲本不该与风临洲交战才是……”
    “不战亦不行,大洪水之下,三洲陆沉,亿万兆生灵毁于一旦,三洲修士,便是最后一点余烬。”
    慈无再度摇头道。
    王魃的眉头顿时越皱越紧:
    “战不是,不战亦不是,难道就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慈无听到王魃的话,似乎想到了什么,幽幽叹道:
    “是啊,战也不是,不战也不是,难道,就没有别的路么?”
    旋即,他反问王魃道:“若是檀越你,可有办法么?”
    王魃微微迟疑,脑中倒是立刻便跳出了些许的念头。
    试探道:“不如化整为零,分散往其余各洲,如此或许不会引起当地的反弹……”
    慈无却缓缓摇头:“此不过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王魃顿时沉默了。
    对方所言,的确如此。
    三洲之物力尽归于这些逃难而来的修士,光是王魃遇到的那几个涂毗洲金丹修士,便已经是富得流油。
    若是分散开来,必定会引来争夺。
    而想让这些修士们以放弃资源为代价,求得生路,或许有少部分人会这么做,但绝大部分修士都不可能如此。
    放弃修行资源,那与凡人又有何异?
    还不如尽起兵戈,自求生路。
    “檀越还有办法么?”
    慈无却是又追问道。
    王魃迟疑了下,旋即说出了另一个办法。
    ……
    大晋。
    天京城。
    深宫之内。
    一位身着太子衮袍的青年人,正跪伏在一处殿宇前,不敢有丝毫的动弹。
    一旁,当今大晋名义上的主宰者,晋帝秦运桓面色微沉地站在青年身侧,身体微微前倾,语气中带着一丝恭敬:
    “父亲,凌霄遇……遇难,胜雍这个当父亲的虽负全责,可也毕竟是无心之失,我们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宫殿内,顿时传来了一道浑厚的嗔怒之声:
    “你不用为他开脱,你这个当爷爷的,难道就没有责任么!”
    秦运桓语气微滞,眼中也不由得闪过一丝黯淡:
    “儿子……自是不可推卸。”
    相比起大楚,大晋皇族嫡系子嗣十分稀少。
    尤其是到秦凌霄这一辈,嫡系之中男丁倒是不少,却只有一个女娃,且其天资聪颖,天分极高,自是备受宠爱。
    不光是自己的父亲喜爱,时常带在身边指点,便是自己这个当爷爷的,也是百般疼爱,骤然听到凌霄失踪,随后连魂灯都熄了之后,差点没把秦胜雍这个太子活活打死。
    但事已至此,再是责备也已无用,眼见着秦胜雍被禁去了修为,在这跪了数月,他心头那股气也勉强消去了一些,再加上各方面的求情,他也不得不亲自来此,把太子给接回去。
    只是看样子,即便隔了数月,老头子仍还在气头上。
    宫殿内,那声音忽然语气缓和了些:
    “我总觉着小凌霄还活着……你们去海障那边看了没?”
    秦运桓连忙道:“父亲之前说过之后,四弟便立刻亲自前往,不过南部沿海的这条海障咱们为了抵御三洲修士,放任其成长,如今规模愈大,实在是难以勘察,四弟只是元婴境,也只能匆匆检查一遍,并没有发现凌霄……踪迹。”
    那声音却仍有些不甘:
    “我听说小凌霄是被地脉转移走的,你们有派人查过地脉么?会不会被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秦运桓迟疑道:
    “这……地脉变化无常,咱们没有特别擅长这方面的人手,倒是万象宗那边,厚土峰的胡峰主和千流峰的苗峰主如今都还在那边搜罗,听说还有几位峰主也在那边……凌霄和万象宗的弟子一同失踪,想来若是他们找到了自家的弟子,应该也能找到小凌霄,对了,长生宗的人也在帮忙寻找。”
    宫殿内顿时传来了有些气恼的声音:
    “糊涂!两宗虽与我秦氏世代交好,可打铁还需自身硬,莫要全将希望寄予在别人身上!”
    “是,父亲教诲的是……只是,运桓仍是不太理解,两宗宗内化神、元婴如此之多,明明可以御敌于海上,为何非要只派出少许修士在西海国驻守,他们到底是打得什么主意?”
    秦运桓不解道。
    听到秦运桓的话,宫殿内的声音,微微沉默后,终于回道:
    “或许是想着趁机磨练出一批化神,又或者有其他的打算……太祖留下关于此界的谶言,如今已经越来越接近,咱们也不用理会这么多,跟着他们便是,看在太祖的面子上,他们不会舍下我们。”
    秦运桓闻言,若有所思。
    “行了,你这次来的目的我知道,把这小子带回去吧!另外,继续给我找!小凌霄是我的后裔,我的灵觉不会有错。”
    宫殿内,那声音再度道。
    “是!父亲!”
    秦运桓连忙拉起了旁边的秦胜雍,然而这才发现,秦胜雍竟不知何时,已经昏死了过去。
    秦运桓的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心疼。
    打骂的时候痛快,可回过头来,这毕竟还是自己的子嗣。
    为人父母,便是修士,又岂能真的无视。
    更何况堂堂元婴修士竟然生生跪晕,恐怕不光是被自己和父亲轮流惩罚的缘故,也是他心内自责过度,甚至影响到了道心,以致心魔丛生所致。
    当下心中一叹,连忙将太子秦胜雍带走。
    很快,皇宫之内,便有数道元婴修士,匆匆往西海国方向赶去。
    ……
    “檀越是说,去寻找大洪水的源头,从源头解决?”
    慈无看着王魃,微微侧目,只是眼中却看不出有什么想法。
    王魃点点头,旋即露出了一抹赧色:
    “晚辈可能是有些异想天开了,晚辈不知道这大洪水究竟是从何而来,竟能将三洲淹没,可万物皆有来处,若是了解了这大洪水的根源,咱们或许便能有办法缓解,甚至消弭掉这场灾劫。”
    慈无微微沉吟,旋即道:“这便要从膜眼说起了。”
    “膜眼?”
    王魃微微一愣,忽然便想起了之前在遇到那处能够源源不断生出飓风的漩涡时,秦凌霄似乎也曾提到过。
    只是对方明显也所知不多,仅是提了名字,这膜眼到底是什么,王魃却也不太清楚。
    不懂自然便要问。
    “敢问前辈,这膜眼又是何物?”
    慈无看了王魃一眼,微有些讶异道:
    “吾若是未曾看错,檀越传承的,应当是上古之时便流传下来的万法脉,尊师难道未曾提过么?”
    王魃心中一凛。
    万法脉一旦完成五行互生之后,极难被看出根底,却没想到这僧人竟是一口便道了出来。
    莫非是和那个明善一般,能够读心?
    王魃心中思索,口中却是道:
    “可能是我修行还未到家,老师不曾提起。”
    慈无看了眼王魃,似是知道他是胡诌一般,只是并未拆穿,而是解释道:
    “膜眼,或者也叫眼子,便是此界天地胎膜破损之处。”
    “与界外相连,内外感应之下,而生出种种异象。”
    “膜眼所在,必有灾劫,或是天火,或是妖风,或是倾世之水,或是灭国之雷……此间海障之中,便有能生出元磁的膜眼,故而这整片海域,都被元磁之力覆盖……”
    “这些元磁,竟是膜眼产生的?”
    王魃难掩吃惊之色。
    他猛然间想到了中胜洲修士临时洞府内的那张地图。
    之前他还有些不解,可是如今想来,地图上的那些黑点莫非就是膜眼的位置?
    想到这里,他又忽然一惊,忍不住看向慈无。
    “大洪水,莫非也是……”
    “檀越所猜无错,大洪水之源头,正是一处膜眼。”
    慈无微微颔首。
    王魃此刻心中却猛然又回想起,昔日在燕国玲珑鬼市之时,师父姚无敌和唐籍师叔都曾提到过,天门教的教主被抓去堵了眼子。
    当时他还不明白,此刻却顿时联系了起来,忍不住道:
    “这膜眼,莫非无法堵住么?”
    慈无摇摇头:
    “寻常膜眼,即便不刻意去堵,时间稍久,便可自然而然恢复愈合,需要堵的,都是陆地之上出现的膜眼。”
    “而大洪水源头处的那膜眼……深处极西海域,此前无人知晓,即便是有人知晓,也并未当做一回事,时日愈久,此膜眼非但没有消失,竟是越来越大,在接连与周围的几个膜眼连通之后,便成了一个堵不上的窟窿。”
    “连化神都无法填补么?”
    王魃忍不住问道。
    慈无闻言,不禁双手合什,面露悲悯之色:
    “吾西陀洲一代佛宗心缘大士,也即是檀越所知的炼虚境,因不忍众生受苦,更不愿携西陀洲修士与他洲交战,犯下杀戒,违背心中戒律,于是大洪水爆发之际,便孤身前往大洪水源头膜眼,希求以身镇此眼……”
    “那成功了么?”
    王魃话一出口,便知道自己说了蠢话,若是真的成功了,三洲也不会陆沉,眼前的慈无,也多半不会来此了。
    果然,慈无微微摇头:
    “洪水依旧不绝,心缘大士却从此生死不知。”
    王魃不由得动容,只是随即有些疑惑道:
    “心缘大士既是一代佛宗,若是真的……必有异象,何以无法知晓?”
    慈无垂目道:
    “吾等亦是后来多番查探之后才知晓,那膜眼一旦成势,所覆盖之区域,天地规则也会随之而变,往日之异象,于此间,却多半不会显现。”
    “心缘大士进入其中,或许早已不在,又或许仍在其中……只是他这一走,却也令得西陀洲无数佛国陷入两难之境。”
    “两难?”
    王魃心中莫名觉得有些熟悉,不过随即便被对方的话吸引了注意,不由得心生好奇。
    慈无颔首道:
    “我西陀洲诸多佛国子民,皆以戒律持身,即便遭遇大洪水之灾,却也不愿违背戒律,远袭外洲之地,只是想方设法,消弭这场祸事,便如心缘大士,便是其中的主流。”
    “然而却也有僧众觉得大灾之前,一切皆虚,唯有护得佛国子民,方是真实,所以甘愿遭受戒律之反噬,亦要迁移别洲,造下杀业,为佛国子民挣得一线生机。”
    “当然,也有浑水摸鱼之辈,这些倒也不值提起。”
    说着说着,慈无忽然反问道:“未知檀越若是遇此难题,又该如何选择?”
    “我?”
    王魃微微一愣。
    旋即也不由得陷入了思索。
    慈无所说的这两种,着实让他有些为难。
    前者坚守戒律,宁可牺牲自己以及西陀洲的性命,也不愿伤及他洲。
    后者破戒,虽造下杀业,却也只为西陀洲众生挣得活命的机会。
    若是以西陀洲众生的角度看,自是后者好。
    若是以风临洲修士的角度看,却是更喜欢前者。
    只是王魃既不是前者,也不是后者。
    他迟疑地看向慈无:
    “前辈想听真话么?”
    慈无单掌竖在胸前,念了一声佛号:“真话假话,檀越问心无愧即可。”
    听到这话,王魃不再犹豫:
    “我能力有限,若是遇此情况,只会想尽办法,带着亲近之人趁早离去。”
    慈无听到王魃这话,倒是有些意外,认真地看了看王魃。
    半晌,他才缓缓露出了一抹笑容:
    “檀越倒是直爽,那,若是有朝一日,檀越有这个能力呢?”
    “有这个能力?”
    王魃微微一愣。
    心头却是一片茫然。
    他从未想过这些。
    即便是想得到的,也只是有朝一日能够修行到炼虚,破碎虚空,白日飞升。
    除此之外,或许便是珍惜和亲近之人在一起的日子。
    犹豫了下,他还是老实道:
    “回前辈,此事,我未曾想过,也未曾遇到过。”
    慈无闻言似有深意地笑了笑:
    “无妨,只希望檀越以后不会遇到这般难题。”
    王魃也反应了过来,好奇道:
    “不知前辈又是这两者中的哪种?”
    慈无闻言,笑着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琵琶骨上穿过的锁链。
    神色坦然:
    “吾与檀越有些相似,既不愿造下杀业,却也不忍西陀洲众生受难……只是,吾至今也找不出合适的办法。”
    王魃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无非是道不同,为何要将前辈这般……”
    慈无却神色平静:
    “人间种种纷扰,本也不过是道不同而已,由此而生贪嗔痴,如此,也是在惩罚吾不能为西陀洲众生挣命吧……”
    说着说着,他忽然话锋一转:
    “只是吾身死事小,可吾所负传承,若是因此而断绝,吾当罪过也!”
    “传承?”
    王魃一愣。
    这一瞬间,他恍然明白了对方将他邀来此地的原因了。
    “是因为我是万法脉弟子,可以兼修众多功法……所以才会找上我。”
    “也不知道这慈无的功法又是何样的本质。”
    只是旋即便有一个疑惑升起。
    西陀洲弟子不知凡几,天赋卓绝之辈,亦是数不胜数,何必要找他一个外洲修士?
    难道就不怕他修为有成,对西陀洲造成更大的杀孽么?
    然而下一息,他便知道自己想错了。
    “这只猴儿天生佛性,连你身上都被它沾染了不少,合该继承吾衣钵。”
    慈无看向一旁闷不吭声的戊猿王,满脸慈笑。
    王魃:?
    合着你是看上了戊猿王?
    他还比不过一只猴子?
    不过一转念,他便也坦然了。
    说起天赋,他说不定还真不如戊猿王。
    况且,反正教给戊猿王,便等于是教给了他,等戊猿王学会了,自己再跟着学也一样。
    所以这些事情,王魃很快便想通了。
    只是唯独让他有些担忧的是,戊猿王本来便修行了一门化神功法《猿神九变》,它可不像王魃这般,能够同时兼修各种功法。
    他立刻便将这个问题抛给了慈无。
    慈无却笑了笑:“吾这一脉,名为‘元空无相’,不着法相,虽不似你们万法脉能够集百家众长,但与另一门功法兼修,却并无问题……只是,这猴儿可愿意?”
    王魃当即便看向戊猿王,向对方不着痕迹地使了个眼色。
    戊猿王当下便老老实实地跪倒在慈无面前,冲着对方磕了几个响头。
    慈无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好!好!好!”
    正欲说什么,他忽然抬起头,看了眼上空缓缓开始晃动的锁链。
    锁链的尽头,似乎又有什么变化。
    当下却是抬手招来了戊猿王,在猴儿的脑门上轻轻一拍。
    戊猿王顿时便如喝醉了一般,昏昏倒下。
    慈无旋即对王魃竖掌行礼道:
    “多谢檀越,吾已将传承尽数授予这猴儿,檀越若是想学,也尽可学之。”
    对方的坦率,顿时让王魃有些错愕。
    “前辈不怕我学了之后,会对西陀洲修士动手么?”
    慈无却笑了笑,合掌在前,神色平静:
    “众生畏果,菩萨畏因。”
    “有今日之因,方有他日之果。”
    “此间或有变化,檀越也该离开了。”
    王魃一愣。
    旋即便发现灵兽袋一震,戊猿王瞬间被收了进去。
    而只是眨眼之间。
    他只觉得耳边一片水流之声,再回过神来,竟愕然发现,自己竟又回到了方才离去前的位置。
    “王魃?你、你刚才去哪了?我怎么也看不到你?!”
    秦凌霄失态地抓住了王魃的手臂,激动地传音道。
    王魃抬手指向海障:“我方才就在……”
    然而他旋即便愣住了。
    海障中,方才那道僧人所在的位置,此刻却只有奔涌的激流,和在激流中游弋的凶兽,方才的一切就仿佛是一场幻梦一般。
    但王魃清楚地知道这不是。
    “这个慈无,他究竟是什么样层次的存在?”
    思来想去,与自己所见过的所有人对比,王魃却也想不出来结果。
    索性作罢。
    旋即他不着痕迹地脱离了秦凌霄,凭着脑海中记录下来的地图,唤出了大福,安排了一个方向。
    心中隐有雀跃,低声道:
    “走,我们回家!”
    ……
    海障中。
    川流不息的海水深处。
    慈无看着两人一兽钻入了一头巨蜥口中,旋即迅速地朝远处游去,眼中闪过了一丝讶色。
    “这……此人,倒是和吾所知的万法传人有所不同。”
    “不过,独善其身么……”
    慈无慢慢回忆着方才的对话,眼中却不由得浮起了一抹感叹:
    “心缘师伯,即便西陀洲失败,这样的人,应该能将您的传承流传下去了吧?”
    “如此,我也终于可以做点什么了。”
    他缓缓抬头。
    穿透了他琵琶骨的锁链悄然落下。
    目光似是穿过湍急的水流,穿过挡在他视线之前的巨大章鱼身躯。
    落在了半空中飘然而来的两道身影身上。
    而这一刻。
    那两道身影也同样似有所觉。
    直直朝他看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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