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霍应汀那天让裴松沅“好自为之”的场景,裴煦发现自己竟然能在这样的压力和疲倦下露出来一抹真心的笑。
他说:“我知道。”
“可以了。既然他们都想要裴氏,那我会如他们所愿的。”裴煦揉着手臂,满不在乎。
肖臻既然选择了裴松沅在一起,应当是想用越臻和肖家父子一起把裴氏彻底吞回去。
裴煦拿捏在手里的从来就不是裴氏,而是这些人心里的贪婪,以及这么多年对他理所应当的伤害和索取。
这么多年,裴煦等的就是这样的时机。
让他们以为他离不开裴家,在他们眼前亲手扶起裴氏,又在他们面前亲手把已经能和霍氏比肩的裴氏亲手摧毁,捏成粉末送到他们的面前。
高高扬起,又轻轻洒下。
在那些人以为稳操胜券的时候,让他们体验一把原本唾手可得的东西在指尖溜走的感觉。
他们的表情一定、肯定,会非常精彩吧?
为了渴望的金钱、地位、权利,毁了本来于这一切都无关的他的人生;那么他们也终将因为这些东西自食其果,永永远远失去所渴望的,换来下半辈子的痛苦、潦倒,以及裴煦并不需要的悔恨。
裴煦会还给他们一个破败的、再也扶不起来的裴氏,连同肖家和越臻一起,所有人都要付出代价。
这是裴煦迄今为止唯一一件期待的事。
而这件事献祭了他自己的一切,作为对于裴家二十几年养育的报答。
这就是裴煦一个人许了很多年的生日愿望。
——我希望这一天早点到来。裴煦,祝你早日解脱。
等待了很久很久的时刻开始临近,心里瞬间产生的暴虐和兴奋压迫让裴煦的身体疲惫却大脑兴奋,这样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他无端地想要自毁,想要找个高楼一跃而下,也想到那段自救无果的日子。
像溺毙在黑暗的大海里,像从高楼坠下,顷刻间消失在这个世上,也像无尽穷途,永远无法停止痛苦。
他紧闭着眼睛,想让自己脱离这种情绪的操控,可薄唇依旧绷成一条直线,不安的睫毛颤动,整个人都像是陷入了梦魇。
嗡嗡。
手机震动,裴煦被惊扰,慌乱睁开了眼,眼中泛着一层水雾,在夜色下看起来茫然而脆弱。
意识到会是谁给他发信息之后,裴煦点开手机的动作忽然加快,像是抓住了海崖边的一株草茎,又或是深渊里的一抹光。
他连那条十四秒的语音都没有点开,直接拨通了霍应汀的语音通话。
语音只过了两秒就被接通。
“裴煦?”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那人用微微低沉的嗓音叫出,他像是找到了情绪的出口,颤抖着呼出一口气,放纵着自己带着明显哽咽和颓唐的声音轻响在车厢里。
“......霍应汀。”
像是一触即碎。
除了电话那头的霍应汀,没人听见。
霍应汀脚步瞬间停了下来,明明只跑了两步,可他的呼吸却一下子因为裴煦语气里的破碎而紧了起来,接到裴煦电话时不可一世的得意也在顷刻间消失。
他不由得把耳机往耳道里按了按,生怕错过裴煦的一点声音。
“裴煦?”他的喉咙微紧,在黑夜中站定,“出什么事了?”
裴煦陷入长久的沉默。
电话没挂,霍应汀蹙着眉,听见他打开车门,对方似乎在回酒店的路上,进入电梯时信号有一些不稳,但对方略微急促的呼吸还是能穿透电流到达他的耳朵。
一直到门刷卡的声音响起,到陆执和裴煦道别,再到门被关上。
裴煦才撑着门把手,缓缓吐出一口气,很轻很轻地说了句:“......抱歉,我打错了。”
语气已经比之前平静太多。
霍应汀愣了一秒,心脏骤然酸涩。
磁性而悦耳声音像是一双温柔的手,轻柔而小心地安慰着受伤的猫。
“可你刚刚喊的是我的名字。”
裴煦捏着迟迟没有插进卡槽的房卡,本以为从下车到回到房间的这段时间已经足够他平复清醒过来,也足以驱逐脑子里突然给霍应汀打电话的冲动。
他以为自己已经缓过来了。
但霍应汀的声音像是拨在他的心上,裴煦好不容易重新穿上的层层盔甲和努力说服自己“怎么样都没关系”的借口瞬间溃不成军,他下意识出声:“......嗯。”
霍应汀沉默了一阵,忽而轻笑了一声,像是什么都没发觉一样,用同平常一般无二的语气道:“我在外面夜跑,你想听听风声吗。”
裴煦松了一口气,他不善解释和流露脆弱,刚刚打通电话已经是他做过最出格的事情。
他开始感激霍应汀的体贴,没在这种时候逼问他发生了什么,又想说他不想听什么风声......
可最终,他还是微不可闻地说了一句“好”。
耳边呼呼的风声似乎和平时没有什么差别,但因为掺进了某个人不太规律的呼吸而变得特别起来。
裴煦似乎可以通过那头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判断此刻霍应汀的心跳频率。
快速而沸腾。
霍应汀也不管裴煦在干嘛,边跑自顾自地开口。
“面前窜过去一只猫,眼睛瞪得和手电筒似的。”
“路边栀子花开了,香得头晕,这两天你出门记得戴口罩。”
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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