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不告不还
    小船顺着扬州大路走，过水过河过桥，却早已没了前两天那么热闹，队伍又重新缩成了原本的老三人。
    驴爷、彩衣、左辰，那个从最开始就一起走的旅伴，到了现在仍是他们三人。
    唯一一点和之前不太一样的，帮了他们很长时间的那个驴板车，留在了京都里，被李荣轩收走了。
    据说李荣轩把驴车放在了仓库里面，交给那些书楼先生们去研究。
    书楼先生们说，这驴车上方已经附加了不少道长的道妙，只要能研究出来个一星半点，道行便能向上提升许多，说不准都能够一睹登仙大道美轮美奂，从里面找到些道长所留下的衣钵传承。
    左辰完全不认为那辆板车上方到底能研究出什么东西来，他虽然偶尔会坐在板车上修炼，但应该没残留什么灵气。
    板车上面说不准只有彩衣做出来的屁股印罢了。
    驴爷和左辰一并使用缩地成寸，周遭景色逝影如飞，快速在扬州当中行进。
    如若是左辰掌船，他还需额外花些心思去盯着地图，免着窜过了路。
    相比于把技能全点在驾驶上的驴爷，他们路上耽搁的时间反而会更长。
    只能说术业有专攻，目前驴爷不过道行还欠差，如若是他一直深耕缩地成寸，终有一日，仅在日行千里这一手段上，左辰应该是比不过驴爷。
    从天玄城出来之后花了一两个时辰，正赶着日头最热的时候，三人也到了之前李幺九所言的“坟堆”。
    这里位于深山之中，不好找，需左走右绕，最终才在一棵大树下方看到一缺口。
    整棵大树早已干枯，四周一片的土壤也都呈现灰黄，就像是被人拿走了其中翠青，只留下了一片褐黄色。
    而且不止这棵大树，附近四周整个山头都像是灰了一块，就像是被一张看不见的大口咬掉了地脉。
    缺口处被人暴力打开，进入其中是一条蜿蜒向下的石走廊，走廊内部非常清冷，地面上堆积着灰尘，显然已经很久没人来这里了。
    等进入陵墓之后，众人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地面最中间躺着的几具尸体。
    三年的时间，让他们身上的衣袖变得陈旧，躯体也变得干枯，似乎只需要稍稍碰一下，都会立刻变成一地碎渣。
    彩衣有点嫌弃的避开，扔出两个小豆兵，就让她们去搬走那些尸体。
    小豆丁们嘟起嘴，气鼓鼓的，最终却还是照做了。
    等到尸体被搬开之后，刻在地面上的法阵也重新展露了出来。
    左辰走到法阵前，简单的检查了两下，发现这上面已经没了半分灵炁。
    整个房间也已经空了，哪里还能见得到那命中有的身影？
    “道长，那邪修已经走了吧？毕竟已经过去三年了。”驴爷低声询问，左辰却是沉默不语的蹲在地面上敲了敲。
    忽然像是看到了什么，他手从地面上拂过，一阵清风吹散了那些尘土，雕刻在符文咒法内的几串铭文也映照出现在了左辰的眼中：
    “借天借地借万物，取心取命断不还。”
    彩衣凑过来之后看了一眼，眨眨眼睛：
    “道长？这是？”
    “彩衣，你还记得青州的替身换命术吗？”
    彩衣回想了一下：“是把寿王命格换走的那门术法吗？”
    “是。”左辰点了点头，他伸手指了一下眼前的符文：“我估计，这就是替身换命术的源头。”
    左辰一边划过眼前的阵法，一边开口同彩衣介绍起来了这套阵法：
    地面上雕刻着的符文其运作结构上有点像是聚灵阵，但其内核的运转方法却和聚灵阵完全不一样。
    聚灵阵主要作为聚集灵炁，改变周围地脉的位置和方向，将附近的气息尽数汇聚在同一个位置，属于改地脉手段，属于八卦六十四算之手段。
    然而，这地面上的法阵则是用另一种手法。
    它把附近的灵炁“借”了过来。
    从树木里借，从河水里借，从雀跃的动物里面借，也会从路过的行人和修士身上借。
    被借走的灵炁会用作修炼的资源，挥霍使用浪费。
    至于归还？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彩衣在听到了这件这玩意的描述之后，脸色变得稍微有点奇怪：
    “不告便取，借而不还。这不就是偷吗？”
    “是偷。”左辰点头：“这个叫命中有的修士修炼的功法恐怕都与偷有关，她给李幺九的报酬皆是纯粹的灵炁，按我看来那都是她从四周天地当中偷了的东西。”
    “偷了个陆地神仙出来？还直接把全部道行都送出去了？不理解不理解……”
    彩衣连连拨弄自己的脑袋。
    “偷修行增幅自身毕竟并非是正道，这种用方法来道行快，却也并不稳固，也许她把道行送出去，是为了自己的修行。”
    言至此处，左辰沉默了一小会儿。
    这么一个偷儿，离开这里之后会去干什么呢？
    左辰每个大州都走了，皆是没听到这偷儿的信息，恐怕她压根就没有出过扬州，时至今日还躲在什么地方逍遥快活的乱逛。
    像是这种邪修，还会偷些什么呢？
    左辰把手在地面上一挥，原本雕刻在地面上的符文便被消磨干净，他又想了想，重新在这里留下了一道聚灵之阵。
    这山头被抽走了生炁，就让这聚灵阵慢慢将其恢复吧！
    离开山峰之后，坐在船上的左辰却是陷入了沉思。
    这个偷儿有些麻烦。
    替换命格之术不似其他，用观炁术是看不出来的，除非左辰用道妙法把对方的灵魂扒拉出来，否则的话恐怕很难分辨出来。
    然而左辰这种大力出奇迹的拉魂方法，很容易拉就把人拉死。
    他得稍微想想办法。
    思来想去，左辰忽然想起来了天玄城见到的那面镜子。
    镜子作为小法坛在一定程度上增益了观炁术，让其能够有效的行动。
    如若自己将六十四算和观炁术配合，用自己的双眸作为小法坛使用的呢？
    心中一动，左辰快速的实验起来了自己这个新想法。
    他原地盘腿而坐，灵炁涌入自己双眼当中，很快六十四算的术法就同时汇入他的眼球。
    左辰感觉自己的双眸稍微有一点烧烧的感觉，他也不怎么在意，灵炁本具有修复的能力，他的肉身也能够轻易承载这种道妙。
    仅仅几息，左辰便感觉眸中炁息已经融会贯通。
    便是重睁眼眸。
    在左辰睁开眼眸的一瞬间，他忽然感觉自己丹田部分和眼眸连接上。
    一瞬之间，道心竟极其畅通，趁眼眸当中竟也直接向外射出了两道金光！
    这两道金光蹭的一下窜出了小船，直接飞跃到了半空当中。
    今日空中姣好，唯有两朵云彩飘荡，结果左辰眼眸当中的这一道金光直接就射到了云彩当中，霎时间，云朵荡直接被当成了碎末。
    实质的光影消失之后，左辰的眼眸才渐渐恢复正常。
    刚才这一幕景象直接把彩衣惊得一屁股坐到了甲板上，驴爷也险些没握住船桨，差点从船上掉下去。
    “道长，你…你这是啥啊？”
    彩衣结结巴巴，左辰也是沉默了好几秒。
    “天通眼？”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眸深处已经闪烁出来了明媚的光辉。
    当左辰目光落在彩衣身上时，他能清楚看得出来彩衣身上飘荡着的命格，以及她正愈发蓬勃的炁息。
    时至此刻，他双眸已能看穿真假命格，明辨何为借来，何为偷去。
    再一眨眼，眼眸已经重归正常，再无任何澎湃气势。
    ……
    在做完了这一切之后，路上并无再多的耽搁，直接便向着扬州城方向一路前进。
    路上顺便平定了几个城的教徒问题，最终花了三日时间，左辰也终于是赶到了大梁的最南方。
    再往前去就是扬州城，驴爷正撑动着竹竿，慢慢往前走，左辰却忽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猛地抬头。
    四周空中不知何时已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明黄色，像是飘柔的雾气一样，笼罩在四周的空气当中。
    侧起耳朵，仔细倾听，佛音渺渺，木鱼阵阵，远处竟有阵阵佛光响起，功德妙法四射。
    远处地平线上，巨大的树冠已经慢慢呈现，在越过了土坡之后，一颗巨大的参天古树也映入了众人的眼眸当中。
    “我的妈耶……”
    彩衣也从小船里面探出了头，瞪大眼睛看着远处那棵参天的巨树，她的脑袋越来越往上扬，直到整个人从船甲板上站了起来，撑着自己的腰，看着天空的方向。
    那是生长在城市最中间的金色树木，整个大树通体呈现半透明的金色，巨大高耸，像是一整座的山峰横着竖立在城市当中。
    其顶端位置更是遮天蔽日，那些金色的树枝末端上方则是生长着无数的金色叶片，和云朵相互交融。
    偶有一阵风吹过，似乎有几片金色叶片，顺着树上脱落，然而，这些叶片在半空之中却化作点点金光，消失不见。
    左辰看着这棵金色的大树，也是啧啧称奇。
    这整棵大树完全由道妙组成，其中满是流淌着的佛理纹路，整棵树木上方金液流淌，自树冠上方向着地面灌注。
    就连城市周围顺流的河流都有些淡淡的金色。
    那些吟唱佛经的声音也并非是道妙的虚幻，而是城市当中切切实实传来的颂唱。
    显然，整个扬州城已经彻底沦陷，如此巨大的树木，左辰可完全不认为扬州城还能剩下多少人保持本形。
    正当马上就要进入扬州城时，驴爷忽然微微一惊，把自己竹竿拍了拍，向上一捞。
    只见河面上浮出来了个姑娘。
    左辰朝着那边看了一眼。
    眉头微微一动。
    这姑娘的身体内，有两套命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