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破境
    这天晚上，在沂水驱魔司同僚们的一致要求下，顾旭被迫按照衙门以往的惯例，在酒楼请众人吃饭。
    由于时小寒在莱州府做官的父亲今日休假，微服来到沂水县探望她，所以时小寒不得不提前回家，没能参与顾旭的庆祝酒宴。
    顾旭一向自认为是个冷静且有城府的人——就算面对凶戾的恶鬼，他也能不动声色、沉着应对。
    可是，当他看到餐桌上那一盘又一盘昂贵的菜肴时，他脸上根本笑不出来，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与此同时，同僚纷纷举着酒杯，满脸堆笑地来给顾旭敬酒，口中念叨着“恭喜顾大人荣升”、“祝今后大展宏图”、“发达了别忘记兄弟”之类的话语。
    顾旭敷衍地道谢，嘴上说着“今夜兄弟们不醉不归”，但实际上他酒杯里装的全是茶水。
    于是，路边的一盏灯笼忽然亮了。
    而古旧险峻的“鬼门关”，则被他远远地甩在身后，最终消失在无垠黑暗之中。
    正是传说中分隔阴阳两界的关隘——“鬼门关”。
    但顾旭却明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顾旭无奈摇头，心头不禁吐槽道：这家伙真是个名副其实的“人工智障”，连话都听不明白。
    他缓缓闭上眼睛，默念修行口诀。
    这个小书童原本是屏风上的一幅画。
    满屋烛火散发着昏黄光晕。
    “实验结果：摧枯拉朽，效果显著；
    “实验结论：经验证，以上改进方向均可行，可继续按照原计划完善‘杀鬼符’；
    “备注：今天升职加薪，我很开心。”
    传说中，这声音来源于鬼门关外的孤魂野鬼——它们曾经是破境失败、不幸身亡的修行者，在阴气侵蚀下失去理智，不断蛊惑着后来的修士拥抱黑暗、走向堕落。
    写完后，他的目光在这些文字上停留了许久。
    若要更进一步，唯有破境。
    他静静坐在陈旧的书桌前。
    此时此刻，在顾旭的意识世界之中，隐隐约约浮现出一座古旧的牌楼。
    经过长期压制境界、夯实根基，顾旭目前已经站在了第一境的巅峰。
    他的目标是成为第七境修行者。
    自从他穿越过去以来，这样的小册子他已经写满了整整两本。
    倘若迈错一步路，就会跌下万丈悬崖，从此身死道消。
    作为一个非常惜命的病弱美男子，他一向牢记养生要领，滴酒不沾。
    唯有厚积，才能薄发。
    万家灯火已然熄灭。
    但顾旭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
    一方面，他不可避免地有一点点飘飘然——毕竟餐桌旁边的大部分人，都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拍马屁的功夫可谓炉火纯青，比他跟时小寒的互相尬吹强多了；
    另一方面，他也察觉到，自己与同僚之间已经产生了明显的距离感——就算自己愿意放低姿态，恐怕也很难回到以前那种无拘无束的相处模式。
    顾旭曾用符篆之术为其赋予灵性，使这小书童能够从画中走出来，做一些端茶倒水之类的杂活。
    除此之外，每一道菜肴上桌，众人的目光都会集中在顾旭的筷子上——只有顾旭先动筷，其他人才敢跟着夹菜。
    每一页纸上，都记录着他对符道、对咒法、对卜卦、对修行路上点点滴滴的理解和感悟。 　　 　　别人只会惊羡于他今日出色的表现。
    “实验时间：天行二十三年十月初七；
    而由于顾旭的身份今非昔比，算得上是在场众人日后的顶头上司，所以众人并不敢戳穿他这拙劣的谎言，反而统统睁着眼睛说瞎话，不断恭维“顾大人酒量真好”。
    身穿灰色布衫的小书童端着一杯热腾腾的茶水，来到他的面前，低头道：“少爷，请用茶。”
    这时他睁开双眼，望向窗外。
    然后他掏出装丹药的小瓷瓶，从中取出那枚半个多月前兑换的“聚灵丹”，塞入口中，吞了下去。
    看不见前路，寻不找方向。
    就连往日大大咧咧、说话从不过脑子的，此刻也表现得有些拘谨——
    看到这样一幕，他的右手在椅子扶手上轻轻地敲了两下。
    他不可能驻足等待。
    接着，顾旭从衣兜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册子，对自己近期的实验研究进行总结：
    同伴们如果跟不上他的步伐，就注定会被他甩在身后。
    在这黑暗中，还传来若有若无的低语声、哭泣声、哀嚎声。
    “嗒”，“嗒”。
    同僚们态度的转变，让顾旭心头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实验内容：对第三代“杀鬼符”（半成品）进行效果评估；
    要达成这个目标，他必须竭尽向高处攀登。
    他那有限的真元，也在这一瞬间化作滔滔不绝的江河。
    但顾旭却面色从容、不为所动。
    每次跟顾旭说话的时候，他都要纠结好半天，自己应该像以前一样喊对方“顾兄”，还是学着在场的其他人，称呼对方为“顾大人”。
    “改进方向：第一，提高伤害数值；第二，使‘杀鬼符’摆脱对符纸和笔墨的依赖；第三，使用‘请神咒’借助他人真元，增加‘杀鬼符’的威力；
    …………
    “实验对象：桃源镇亡魂、食梦貘；
    大街小巷漆黑一片、寂静无声。
    在他的手中，突然凭空出现了一盏灯笼——它焕发着耀眼的光辉，照亮了前方蜿蜒的道路。
    随后是第二盏，第三盏，第四盏……
    几分钟后，附近街区的灯都亮了起来，仿佛璀璨星海，一片通明。
    “是，少爷。”小书童恭恭敬敬地回应道。
    “聚灵丹”的作用，是淬炼真元、强化神魂，辅助第一境圆满的修士晋升第二境。
    顾旭沿着这坎坷不平的条路，大步流星向前走去。
    顾旭嘴角微微上翘，平静的眼神里再也藏不住喜悦的心情。
    于是，亥时刚至，顾旭就起身含泪结账，然后离开酒席，回到自己的家中。
    他的气息节节攀升。
    “鬼门关”之外，则是茫茫黑暗。
    沉睡中的沂水县映入他眼帘。
    “是时候了。”他沉默许久，轻声说道。
    就算今天是加官进禄的喜庆日子，他每晚的修行计划依旧雷打不动。
    “现在该喊‘大人’了。”顾旭瞥了小书童一眼，佯装严肃地纠正道。
    周围阴气在功法的牵动下，化作潮汐巨浪，涌入他的身躯。
    此路有九曲，其名为“黄泉”。
    数月积淀，一朝迸发。
    修行这件事情，其实很简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