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鬼婆不耐烦道:
“魔法正是如此的运作,自有其奇异的规律和禁制。如果每一个细节都可以被说明、理解和阐述,那它就已不再是魔法了,和你们人类的机关、齿轮之类严密运作的仪器没什么两样了。”
爱丽儿看向明显有怒火的海鬼婆:
“没关系的,我接受死亡的风险。早在我来找您时,我就做好了准备。请把药给我吧,我不害怕!”
虽然口中这么说,但她的脸却煞白如雪。
踩在刀子般的疼痛,任务失败后死亡的风险,二者就是要付出的代价吗?
爱丽儿愿意忍受前者。
至于后者,只要能获得王子的爱和不朽灵魂,不就不必担心了吗?
爱丽儿知道,她拥有这片大海和陆地上最美丽的歌声。
没有人鱼能听见她的歌声后不动心的,又何况人类呢?
她可以用那美丽歌声迷倒王子,让他为她倾注全部的爱和灵魂!
“可别忘了,你还要付给我报酬呢!”海鬼婆说,“为了换取这份珍贵的药,你要给我一份重酬才是。”
“我该你什么呢?”爱丽儿惶恐地说。
她这才想起,前两份代价,一是药物本身的副作用,二是变成人类形态后世界给予的诅咒——虽然,光是它们就已经那么可怕了。
她还必须给海鬼婆酬劳。
这绝对不会是什么微小的东西!
“你的声音,”海鬼婆说,“因为即使在海中国度的所有人鱼里,你的歌声也是最美丽的。只有这样的报酬,才配得上我的帮助!公主,我会割掉你的舌头,用魔法取走你的声音。自那以后你就不能说话了。”
爱丽儿脸色更惨白了。
没等她回话,旁边的奥萝拉就愤慨抗辩道:
“这是不公平的。美丽的歌声本来就是爱丽儿用来吸引心上人的方式。
“假如变成一个哑巴,爱丽儿又该怎么获得王子的爱意呢?
“你明明知道,她一旦失败,就会化为泡沫了。你却索要了她成功所必要的天赋作为报酬!
“这和把她推向坟墓有什么区别?”
奥萝拉望向不知为何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沉默的莱茵:
“倒是帮我说一句话啊,老师。
“这就像是,在一场失败就会死亡的决斗中,从一开始就剥夺了其中一位决斗者的武器作为门票。
“这样的交易一点都不公平!”
一直思考什么的莱茵终于开口了:
“我认为海鬼婆开出的价码没有问题。”
奥萝拉愣住了,一时语塞:
“为什么?”
莱茵转向爱丽儿和海鬼婆的方向,似乎完全站在了后者那边:
“尊敬的海之女巫啊,我反对我朋友的意见。
“我认为,你索要高昂的价码是完全合理的——我们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找你实现愿望要付出沉重代价吗?
“假如爱丽儿无法接受你开出的价码,那完全可以直接拒绝交易,另找一个价码更低的商人作为交易对象——假如她真能找到的话。不是吗?”
“这算什么话?”奥萝拉惊了。
“可是假如不从海鬼婆这儿获得奖鱼尾变成人腿的魔药,又该从哪儿获得呢?”她刚想这么问莱茵,突然止住了。
奥萝拉瞬间明白,老师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海鬼婆显然不知道莱茵所想,她只看见:
两个人类自己吵起来了,银发少年破天荒地反对金发少女,使劲帮自己说话。
这位海中女巫大笑一通,夸奖莱茵道:
“真是没想到,你还是挺明白事理的,孩子。一点都不像是你的朋友。
“你的那位朋友,一直囔囔来囔囔去的,总是想责怪我,把错误推到我的身上。好像爱丽儿就该免费得到我的帮助似的。
“人鱼和人类一样,总是如此贪得无厌,既想实现愿望却又不愿意付出代价!
“而人世之间又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呢?又哪会有厉害的魔法师和女巫免费替人实现心愿,却不要支付代价?
“道理正如你所说的那样,这是人鱼公主自愿找我进行的交易,若她不愿意,但我也得了一个清闲,干脆找别人去吧。”
一时之间,莱茵和海鬼婆居然达成了共识。
这场面,让人鱼公主爱丽儿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只见莱茵又望向爱丽儿:
“正如我所说。这一切不都是你自愿的吗?
“你既然想要得到帮助,自然就该付出价码。若是不想,那就去找一个愿意免费送你一份同样魔药的人吧!”
爱丽儿白着小脸,轻轻点头。
尽管为即将失去美丽的声音、变成哑巴而难过,但她也在心底承认,这位人类朋友说的没什么错。
总不可能期待,有谁免费帮助她变化成人吧?
“就这样办吧,我接受这场交易!”爱丽儿鼓起了勇气,对海鬼婆道。
“伸出你的舌头来吧。”
海鬼婆于是拿出了锋利的刀子。
她会用这刀子割下人鱼公主的舌头,取走这海洋和陆地最美丽的歌声。
“早就该这么决定了,我的公主啊。
“就如你的人类朋友所说的那样,假如你只想实现心愿又不想支付代价,那不如闭上眼睛祈求,有谁会免费送你一份能让你长出人类双腿的魔药——和我所调配的魔药效力一样好。”
“是啊,”莱茵也在后面赞同起海鬼婆的话,他的语气可坚决了,“比如说我会免费送一份魔药。爱丽儿可以来找我。”
“正是如此……”海鬼婆说,刚准备赞同莱茵的话,继而感觉到了什么不对。
她惊愕地转向莱茵,一字一句问道:
“你在说什么?人类!”
莱茵笑着对爱丽儿道:
“既然我们已经成为了朋友,我可以免费帮你煎一份药——效果和海鬼婆所说的一样。呃,也不完全一样,副作用会小。”
“这听起来可不好笑。”海鬼婆望向莱茵,“你在说什么呢?让人鱼长出双腿的药,正是我发明的。这大海和陆地上,只有我能煎出它来!”
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但我复制的,正是你的炼药技能……莱茵想。
海鬼婆怒气冲冲:
“少开无聊的玩笑,人类。我要煎的药蕴含有强大的魔力,只有会魔法的人才能将它熬出!”
“是啊。”银发少年回以和煦的微笑,“我之前没说过吗?我是一个魔法师。”
爱丽儿惊讶地看向两个人类朋友。
“是的。”奥萝拉也以自豪的口吻介绍起莱茵,“他可是一位特别厉害、非常多才的魔法师!是我们所来自的王国里,最优秀的魔法师。”
“等等!”爱丽儿诧异极了,一脸不敢置信地盯着银发男孩。
原来,这位跟随了自己一段时间的好朋友,居然是一位魔法师吗?
在人鱼公主知道的范围内,魔法是一种高深莫测的神秘学识,海中国度只有一位懂得魔法的智者,也就是那位海鬼婆。
难怪他们身为人类,却可以乘坐奇怪大鱼来到海中国度!
“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学识渊博的人类学者。”爱丽儿说。
“这不矛盾,”莱茵笑了,“几乎所有的魔法师都是一位知识丰富的学者。”
海鬼婆打断了他们的话:
“好吧。有那条肚皮透明的奇怪大鱼在,我相信你确实是个魔法师。
“但这有什么用呢?能将人鱼尾巴切开变成人类双腿的魔药,可是我的发明!我从来没把那隐秘的药方告诉任何人。
“除了我,没有任何人类和海中生灵能炼出一样效果的药!”
少年嘴上挂着笑意,对爱丽儿道:
“既然如此,那就试试吧。给我一点时间,我把药物煎好,免费送给你。”
“免费的?”爱丽儿简直不敢相信。
“是的。这是朋友的礼物。”莱茵在大鱼肚子里蹲了下来。
他的手上翻出了一团团雾气,凭空变出了药罐、草药、臼、杵和其他煎炼药物所必备的道具。
这神奇的一幕,看的爱丽儿阵阵惊奇:
“这就是魔法吗?一下子变出了好多东西。”
其中的许多药材和工具,还是当初莱茵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时,为平民治病时触碰到的。
而只要莱茵曾经用手触碰过那些物品一次,就可以把他们从远处呼唤到手边。
——这是实现士兵“找回打火匣”的愿望后,他习得的魔法!
少年魔法师于是开始煎药,他的动作轻车熟路,每隔一段时间就往药罐子里加点什么东西。
时不时就有奇形怪状的蒸汽从罐子里飘出来。
海鬼婆却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炼药的配方,煎熬药物的手法,怎么都和我那么像?”
简直就好像是,她本人亲自在煎药似的!
不对,还是有许多不同之处。
本该入药的海蛇被换成了陆地上的蛇;而只有在月光下采摘才有用的银色海草,则被换成了某种海鬼婆不认识的陆地药材。
显然,莱茵稍稍修改了配方,将许多大海里的药材,用陆地上的、相似药性的材料代替了。
里面有森林里的草药,也有草原上的草药,更有群山和沙漠里的药材。陆地上的东西,可比茫茫深海里的多多了!
还有些药材,莱茵直接放弃了,压根不添加。
因为占卜的结果告诉他,这材料非但不包含有效成分,反而会造成严重的毒害——原版药方也是有瑕疵的。
海鬼婆见奇形怪状的蒸汽从药罐子里冒出,知道这药快煎好了。
而且药的成色和品质,绝对比她能煎的、最好的药还要好!
海鬼婆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她又质疑起面前的小魔法师:
“别以为我不知道它的药理。想要为这药赋予魔力,你还要倒入一大瓶有魔力的血。
“你就这么好心,自愿献出自己的血吗?以你这小身板,放出那么多的血,怕是药还没煎好就虚脱了!”
“不就是有魔力的血吗?”莱茵笑着。他在大鱼肚子里找了块软肉用匕首割开,让大鱼的血流入药罐里。
海鬼婆要用自己的血才能炼制魔药,他却不需要。
这大鱼是打火匣召唤的狗儿变的,血自然来自于大狗,蕴含天然的魔力。
那条大狗的血,可比他多多了!
不一会儿,药煮沸了,里面传出了奇妙的声音——不是原作里的鳄鱼哭声,而像是百灵鸟的婉转歌声。
药物就这么煎好了。
这一罐魔药是无色透明的,看起来像是清亮的水。
“天哪!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这不可能!”
海鬼婆惊叫着。
她甚至不需要看人鱼公主试着把药喝下去。光是听见药煎好时传出来的声音,她就知道,莱茵的药一定比她的魔药更好。
“请把这药带到海岸上去,在太阳出来前将它喝掉吧。”莱茵说。“我的这种魔药,和海鬼婆的那种效果相似,也会让你长出人类的双腿,但是副作用会小得多!”
第50章 莱茵的免费魔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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