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老说自己战死不战死的。”
    王机玄颇为认真地道：
    “为什么不试试，还有没有其他可能？”
    保持跑步动作的傅坚闻言笑道：“这是为了突出一种传承感，加深你对人类的责任。”
    “别说的就跟我对人类始乱终弃了一样。”
    王机玄讪笑，瞧着后面那不断追赶，但速度渐渐慢了下去的支柱刃兽。
    “它咋不追了？”
    “那我们等等它，”傅坚淡定地说了句，控制着超大型机甲缓慢减速，与第六支柱保持足够距离。
    傅坚简单道：“我们的目的是把它引过去，支柱刃兽具有较高的智慧，但它们往往很难表现出这种智慧，很多时候都是一种本能驱策。”
    “那只迦里喏。”
    王机玄正色道：
    “迦里喏肯定是这里面的关键。
    “按五号灵修者告诉我的，迦里喏就是刃兽的大脑，也是这些支柱刃兽的军师。
    “刚才我看到了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傅坚快速检查各处军队的布置，超大型机甲已经转过身来，凝视着这头支柱刃兽。
    王机玄道：“冤魂，死后怨气不散、蒙受冤屈的灵魂……大部分都是人类或者类似人类的存在，它们就在这头支柱刃兽的体内，数量少说也有几亿。”
    “冤魂？”
    傅坚纳闷道：
    “你是说，被刃兽杀死的人类，灵魂都汇聚到了支柱刃兽体内？”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没办法断定，是不是这颗星球上的人类灵魂。”
    王机玄轻轻叹了口气：
    “这种大妖，惊世骇俗。
    “一想到还有其他十一头，我头皮都有点发麻……老傅，你跟我说实话，这种超大型机甲还有几台？”
    “三台，两台现在可以用，一台在建造。”
    傅坚实话实说：
    “仅凭这种超大型恐怖机甲，其实无法击溃支柱刃兽，我们如果跟它陷入苦战，大概十几分钟，这种超大机甲就会因为运营错误积累太多无法及时修正而自我崩溃。
    “我们倾注资源开发这东西，其实是为了验证，验证这条路能不能走得通。
    “这也是我制定的末日计划一环。”
    “末日计划？就是机械体的末日协议？”
    “是的，”傅坚淡然道，“人类可以灭亡，但刃兽文明必须付出代价……只有抱着这样的决心，才能去对抗刃兽带来的压力。”
    王机玄点点头没有多问。
    他刚联络牡丹，得到了己方小分队已经升空转移的回复。
    王机玄不断思索着。
    他来之前，还是把支柱级刃兽想简单了。
    就算有五号在，他准确预测了支柱刃兽的灵能总量、庞大体型、自身回路等等，却没想到……支柱刃兽体内有那么多的冤魂。
    他刚才一直在尝试去寻找支柱刃兽自身的‘灵魂’；
    但冤魂数量实在太多，形成了巨大的干扰。
    镇压支柱刃兽灵魂时，必然也要镇压这些冤魂，镇妖塔是无法区分的。
    这咋镇压？
    他如果大乘期，一剑秒了也就是了，冤魂要么消散、要么被佛光超度；
    可他现在只有凝丹境；
    镇妖塔都要利用战傀的法力来施展，还要借助五号的灵能。
    五号自身伤势没有复原……
    这咋搞……
    王机玄试探性地问：“能说下，那边那个陷阱，具体怎么设计的吗？”
    “嗯？”
    正忙碌的傅坚没想到王机玄有此一问，过了二十几秒才回答：
    “那里的地质较松，地下已经被刃兽挖穿，我们安放了几十颗核弹，经过计算，可以制作出一个小型裂谷，将这东西卡进去。
    “然后就是竭尽所能，遏制它的行动，等待沉睡回路再次发挥作用。”
    “就……这？”
    “不然？”
    傅坚有些不满地道：
    “你要有办法就说，人类的科技还没能发展出反物质炸弹，对支柱刃兽的正面威胁并不会太大。
    “更何况，那些刃兽潮才是最棘手的。”
    王机玄很务实地回答：“我那个法子现在很难起作用，但如果你能把它卡住，我也可以尽量试试。”
    “不要勉强，你是未来的希望，这种战斗先让我们这些老骨头上。”
    傅坚凝视着前方那已经趴伏下来的支柱刃兽。
    地下，刃兽潮已经突破第二道火力防线，即将与支柱刃兽汇合。
    开始有大量刃兽爬到地表，等候多时的人类空中力量开始对地表进行轰炸。
    天边又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飞行刃兽，小部分特翼龙率领着大量的飞翅刃兽飞扑而来。
    就在支柱刃兽上方的滚滚黑云边缘，人类的战机群携带着大量的无人机，主动朝空中的刃兽群正面迎战。
    第六支柱背部出现了微弱的闪光；
    靠近它一定范围内的刃兽，身体都多了一层微光，不少刃兽身上开始爬上金色的纹路。
    高阶刃兽们迅速释放那种碧绿光球。
    太空外出现了一颗颗炙热的流星，那是太空堡垒投放的高杀伤力武器，目标锁定了刃兽群中夹杂的王级刃兽。
    人类一方并非不想直接进攻支柱刃兽，而是人类所有手段都难以击破支柱刃兽的极厚外骨，无法对它造成半点伤势。
    支柱刃兽眼看就要被刃兽群包裹。
    王机玄问：“不阻止它们汇合吗？”
    “它们肯爬出地下给我们炸，已经算不错了，”傅坚简单道，“我们在耗损资源，它们在损耗数量，除非第六支柱突然疯了，不然，它不太可能再贸然独自进攻……嗯？”
    傅坚话都没说完，第六支柱突然从爬伏站了起来。
    它的状态都变得不一样了；
    像是病入膏肓的老人被打了一剂猛药，又仿佛是饿了几天的饿汉看到了丰盛的碳水大餐，它昂首嘶吼，一股股冲击波在天地间肆意冲荡！
    傅坚扭头，隔着全覆盖装甲看向了王机玄的手背。
    那里，一团火焰在不断燃烧，火焰中出现了一个个等边六边形。
    王机玄耸耸肩：“四号核心回路，此前被高花婷前世身净化过的，我一直在用隐匿法门包裹它，刚解掉。”
    傅坚摇头一笑。
    嘟、嘟——
    驾驶舱各处大屏幕上出现了红色的警告字样。
    第六支柱浑身闪耀灵能光环，朝他们狂奔而来，目标就是超大型机甲胸口驾驶舱内的灵修核心回路！
    机甲双臂同时抬起，两股等离子流喷射，庞大的身体已经向后跃起，在一圈圈磁力环的加持下，优雅转身、朝第三道防线狂奔。
    傅坚就算是在第一线战斗，依旧能直接指挥全局。
    他的念头化作指令，不断传向各处，空中的人类战机群开始迂回后退，密密麻麻的无人机群分布在超大型机甲前后左右，从主动进攻变成积极防守。
    各部队开始调度火力。
    他们在等待着一场爆发；
    爆发人类的愤怒；
    爆发人类的呐喊。
    大地上的丘陵如小土包，不断被狂奔的机甲抛在背后。
    王机玄远远看到了自己此前呆的机场，那里已经顺利清空，只留下少部分机械体在布置防线。
    但在机场后方，数个巨大的身影静静屹立。
    那是来自各大战区的恐怖机甲。
    在这几台百米级的恐怖机甲背后，数不清的火力阵地已严阵以待。
    这个陷阱是不是太明显了一点？
    王机玄扭头看向后方涌来的黑云、黑云中奔驰的恐怖巨兽，略微眯了眯眼。
    所谓英雄，就是要在不可能时去创造可能，去给身边人信心，去成为集体失去方向时的信标与灯塔。
    道长并不想做英雄，那不自在。
    但客串一两次，却也无妨。
    ……
    五号·魏尔艾米娜图克已经收起了她的石板墙，保持着黄发萝莉的状态，通过舷窗注视着远处的黑云。
    她看第六支柱时，没有惧怕，也没有什么仇恨。
    她只是在思考，如何才能镇压这头支柱刃兽，再次激活支柱刃兽体内暂时失效的沉睡回路。
    “人类发展出的机械文明，好像也有着不错的上限。”
    五号轻声喃喃着。
    “这是赞美吗？”牡丹的嗓音传来，已经换上了隐形者装甲的她，单手提着头盔，正在等待王机玄的出击命令。
    他们在守护那座古塔。
    古塔就在下方区域，用两台重型运输机拖着。
    五号扭头看了过来，嘴角略微撇了下：“算是吧，原始人类本身太过脆弱，机械体强度就很不错，还能不断进化。”
    “但我们的思考逻辑，是人类通过程序赋予，本身基于人类自身的逻辑思维。”
    牡丹轻声说着：
    “如果没有了人类工程师的维护，再强大的机械体也终会崩溃。
    “所以，我们没有刃兽的风险……我指的是背叛这块。”
    五号哼了声：“你这家伙说话真难听。”
    “这倒是赞美，”牡丹笑吟吟的回应。
    “只是可惜，”五号话锋一转，“如果无法解决支柱刃兽的威胁，这里的人类文明也好、机械文明也罢，都会成为星球的尘埃。”
    “这难道不是尊贵的灵修文明制造的问题吗？”
    “话是这样，但我们现在也自身难保。”
    五号下巴对着舷窗抬了抬：
    “你来看，支柱刃兽就算脱离了刃兽群，也能横行无忌，它本身就是近乎无敌的怪物，一个完美的战争机器。
    “它之所以会舍弃刃兽群独自前冲，就是察觉到灵修者十分虚弱。
    “如果我没猜错，它把你的主人当成了老索菲的继承者。
    “你主人体内的灵能，在它看来……不值一提。”
    牡丹小声问：“支柱刃兽能交流吗？”
    “能，”五号道，“不过很难，它们拒绝交流，也只是表达过——只有毁灭所有灵修者它们才能解脱——这种很奇怪的观点。”
    “解脱？这个用词准确吗？”
    “是准确的。”
    “那我记录好，后面拿给我家长官。”
    五号嗤的一笑：“你对你长官还真是上心。”
    正此时，王机玄的战傀在角落睁开双眼，缓声道：“不然？她要是对你上心，那我就要考虑更换一个生活助理了。”
    战傀缓慢起身。
    王机玄的本体已经闭目打坐，使用了灵识秘术、临时扩充灵识笼罩范围，提前激活了战傀。
    他有一些事要问五号。
    “你们知道，支柱刃兽体内有巨量的冤魂吗？”
    “冤魂？灵魂吗？”
    “你可以当做是被无辜杀害者的灵魂。”
    “支柱刃兽体内有大量的冤魂，这个我倒是没听说……”
    五号仔细回忆：
    “我掌握的灵能回路，很少有涉及灵魂，与支柱刃兽交战的时候，它都是被极厚的刃兽群包裹，也很难感应到。”
    “现在最麻烦的就是冤魂。”
    王机玄的战傀抱起胳膊。
    这是他思考时下意识的动作。
    “现在必须想办法压制这些冤魂，才有可能找机会镇压这头刃兽，我的镇妖塔无法区分冤魂和刃兽本来灵魂，就算能区分，我开阵镇压它，冤魂也会反扑镇妖塔，仅凭这种临时制造的塔体……不太可能抗住。”
    “你有办法净化冤魂吗？”
    “有，但需要你出手，”王机玄目光微微闪烁，“我不太确定，我传授给你这段佛咒，是不是会开启另一扇通往深渊的大门，让灵修者掌握了我的术法。”
    五号啧了声：“你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兴趣学？”
    “那算了，让老傅自己想办法吧。”
    “哎！别呀！”
    五号清清嗓子：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邀请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什么术法？教我呀！”
    “吴满，”王机玄打了个响指，“来教她一下往生咒，这对冤魂也算对症下药，今天能不能打开局面，全看你们佛堂小分队！”
    “是！”
    机舱内的这群人精神亢奋。
    五号瞧着吴满，表情略有些不满。
    她想让王机玄亲自传授，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