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错位
    光打电话不出价，你倒是出个价啊！
    俞兴对于来自珍爱网的沟通恨铁不成钢。
    他估摸着珍爱网肯定是尝试做业务却发现没那么容易，所以才想来投资自己。
    问题在于，瑰爱网也不算很成功。
    社会客户那边很难开拓，校园客户这里让渡了大部分利益，要是拿了珍爱网的投资，这一摊子往后要怎么收拾？
    已经是一发而不可收拾的局面了！
    瑰爱网成立不到三个月，它完全是靠高分成的模式在驱动，架构粗糙，管理马虎，更不用提京城与羊城两个市场存在的若干问题……
    平心而论，草台班子拉起来，难不难？
    俞兴已经觉着不太容易。
    而让草台班子一直维持下去……
    他最近感觉似乎更难了。
    说白了，公司从一开始就没好好打基础，固然可以尝试长久的运营，但……还是别尝试了吧。
    俞兴对来自珍爱网的动态思索良久，自己先从心里彻底断绝接受投资的可能，除了公司瑰爱网本身的问题，他也更有兴趣来搅一搅这个时代。
    当然，卖公司之后并不代表与这個行业的缘分结束，“那些事”还需要一个好素材。
    3号的晚上，俞兴坐在公寓的桌边整理资料，门忽然被敲响了。
    “崔景卫，啥事？”
    来人是从金陵跟到申城开拓业务的小组长崔景卫。
    “俞总，呃，这个……”崔景卫支支吾吾。
    俞兴一听这语气就是没什么好事，耐心的说道：“你有事直说，咱都是从金陵来的，你又六月份就来公司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俞总，呃，我想辞职了。”崔景卫把话说了出来。
    俞兴没有太意外，询问原因：“上个月的业绩不好看，受打击了？大学现在已经开学了，你应该能感觉到咱们业务的活力又回来了。”
    崔景卫抿了抿嘴，还是说了实情：“俞总，我妈觉得公司不靠谱，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了。”
    俞兴沉吟：“嗯……”
    崔景卫开了个头，也就继续往下说：“她知道了咱们公司成立时间，总觉得公司太小，也觉得咱们的产品……呃，反正，就是死活不让我干了。”
    俞兴思考了一会，说道：“崔景卫啊，你妈嫌公司注册时间短，公司小，唔，这样吧，你再等等……”
    崔景卫以为老板是指工资的事，上个月的工资确实还没发。
    如果是他自己，其实是愿意继续在公司干下去的。
    崔景卫斟酌着开口道：“那我等下周……”
    “下周？哦，不是，崔景卫啊，你等到这个月月底。”俞兴对这位小组长是看在眼里的，人很踏实，也成长的很快，但他院校专业都不好。
    崔景卫不太理解的看着老板。
    “干都干过来了，还差点这点时间吗？”俞兴笑道，“熬一熬。”
    崔景卫犹豫了一下，答应了下来。
    俞兴在这位小组长离开之后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翻了翻通讯录，最终还是继续一个人整理公司的材料与数据。
    ……
    9月4日，珍爱网依旧在尝试性的开拓新业务，同时，也收到了友商类似举动的消息。
    只是，新业务显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啃。
    这天下午，副总裁魏佳兰出差到申城，下榻酒店之后依旧在脑子里琢磨瑰爱网的事。
    “老徐，你说这个事要怎么处理？咱们是真的招人来搞校园业务，还是直接以现在的体系团队来做社会客户？”魏佳兰吃晚饭的时候和同事再提这事。
    徐昭德是公司老人，担任的职务是运营副总监，行事作风向来粗犷。
    他看着魏总的满面愁容，忍不住笑道：“不就是一群大学生吗？伱在会上提好几次了，怎么来申城了还念念不忘的？”
    “瑰爱网的总部就在这边。”魏佳兰摇头道，“不好搞才念念不忘啊，咱们要是自己大力气来做，成本增加的有些高，咱们要是不做，真就错过一个不错的业务，更何况，世纪佳缘、百合网也想搞这个。”
    徐昭德问道：“你不是要谈什么新合作，不是要搞投资？”
    “我是想谈，但瑰爱网的俞兴，那个大学生的心气太高了。”魏佳兰蹙眉道，“他不接受投资，就一心想把公司做起来。”
    徐昭德琢磨几秒，判断道：“价格给低了呗，一群大学生，他能有多大心气？”
    魏佳兰摇头：“价格不是主要因素，这种刚成立的公司也不好估价，给多了不如咱们自己做，给少了没什么用。”
    徐昭德大大咧咧的问道：“你们对这个公司是想给什么价？”
    “80到100万。”魏佳兰说着新的价位，遗憾道，“但他都不给我报价的机会，我估计瑰爱网是不会谈的了。”
    徐昭德不负责这方面的业务，但还是说道：“大学生搞公司，要是我，直接拎着现金到他面前谈，他都没见过一百万有多少吧？你们光聊数字的，能谈出来什么？”
    魏佳兰嘲笑道：“这个大学生不一样，人家公司一个月的营收差不多就这些了，能吃你这一套？”
    徐昭德不服气：“营收是营收，他自己到手能多少钱？不是说大部分都分给员工了？公司还有其它股东，一年到头能分到20万吗？”
    他站起来，坚持自己的看法：“就是一群大学生，一百万的钱得有二三十斤重，往他面前哗啦啦一推，我不信谈不了！”
    “哈哈哈，你当是你呢？”魏佳兰摇头笑道，“人家心气很足的，广告都能打到我们公司前面。”
    徐昭德瞧着副总这模样，不屑的说道：“什么心气，你们就是想七想八的，魏总，我跟你说，你把现金取出来，我明天拎着包就去谈，不说一定谈成，也不至于说搞不出进度！”
    他最后说道：“你要是看好，那就赶紧推动这个事，不然，这不是越往后越难吗？这公司要是把业务铺开到更多城市，那更棘手了。”
    魏佳兰被这句话打动了，瑰爱网目前只在五个城市开展业务，但只要他们有所消化，肯定会继续开拓的，届时，代价肯定更大。
    但她还是说了句：“俞兴这个人不一般，有野心，有心气，你这太看低人家了。”
    徐昭德说到这份上也不想继续说了，简单说道：“试试呗，你等下给他打电话约一面，我倒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
    魏佳兰犹豫一下，还是同意了。
    翌日，上午十点钟，魏佳兰与徐昭德一行人拜访瑰爱网。
    办公室不大，但这并不让人意外。
    今天一共来了七个人，不过，主要倒是为了保护资金安全。
    徐昭德拎着包，里面是从三家银行里取出来的现金，而他之前好奇份量，还真的称了称，一百万现金差不多23斤重。
    “我先来谈。”徐昭德到了这会，心里也有点嘀咕，正色道，“我要是没谈好，正好换领导谈，这样还有回旋的余地。”魏佳兰点了点头。
    徐昭德拎着包，一马当先的走进办公室，瞧见里面只有一个年轻人。
    “俞总是吧？”
    徐昭德这么问了一句，没等来回答就把包的拉链一拉，然后连包带钱往办公桌上一推。
    “我是代表珍爱网的，这是一百万，公司卖不卖？”
    一捆捆的红票子顺着倾斜的包口滑落出来。
    魏佳兰这时才刚刚迈进办公室。
    俞兴惊愕的看着拿钱砸人的珍爱网高管，又看了眼后面进来的人。
    “呃。”他赶紧起身表态，客气道，“您好，怎么称呼？请坐请坐，这个嘛……你这个……”
    徐昭德没有落座，回头去看领导，这口风听着也不严啊。
    “我是珍爱网的运营副总监徐昭德，这是我们魏总，俞总，不用那么多，你说句干脆的话，公司到底卖不卖？”
    “卖，这钱，你的。”
    “不卖，我转身就走，都是大男人，别磨叽。”
    徐昭德介绍了领导，但没给领导说话的空间，直接一手按在了装钱的背包带子上，大有一言不合就离开的架势。
    俞兴看看面前这位，又看看后面那位，再低头看看桌上散落出来的巨额资金，为难道：“这个……”
    徐昭德不给喘息的机会，直接说道：“别这个那个，俞总，你给句话，能不能谈！”
    “这个……”俞兴犹犹豫豫，“我们的团队都是大学生精英！”
    徐昭德伸手拽住袋子。
    俞兴继续说道：“我们未来还有很多市场！”
    徐昭德把滑出来的钱往回装。
    俞兴又说道：“这项事业是我们的梦想！”
    徐昭德拉起了拉链，把包提在手里，只拿目光逼视面前这位大学生创业者。
    俞兴一手撑在办公桌上，吸了口气，最后说道：“能谈！一百万太少！得加钱！”
    徐昭德回头看副总裁，就这？
    魏佳兰：→_→
    她忍不住扶了扶额，不是，哎，俞总，不，俞同学，你电话里那股斩钉截铁的劲呢？你的心气呢？你的东西呢？你就这样回报我的评价吗？？？
    魏佳兰心潮起伏，只觉过去半个月的时间都错付了！
    徐昭德见副总不说话，自己倒也不好报价，问道：“你要多少？”
    俞兴左右看看，抿了抿嘴，第一次报出自己的价格：“五百万！”
    魏佳兰轻轻叹了口气，调整心态，又笑了笑，接过公司的代表权：“俞总，你的公司连三个月时间都不到，你是真敢喊啊，事实上，这100万都是我和公司里再三申请才能给出的价格。”
    俞兴不说话。
    魏佳兰重塑了对彼此的认知，心态轻松，神色严肃：“俞总，我之所以今天过来当面跟你聊，那就是带着满满的诚意，不然也不会费尽周折的把现金都取出来。”
    她认真的说道：“我是昨天下午到的申城，今天上午连原定的事情都往后推了，就是为了表示我们的心意。”
    俞兴为难道：“魏总，你说的，我信，但是，咱们对公司的价值认知相差太多了，这怎么谈？”
    “说到底，瑰爱网这家公司依靠的是一个出奇制胜的产品切入点，最值钱的就是这个点子。”魏佳兰进入状态，侃侃而谈，“你这个产品有门槛吗？你觉得一个点子能卖多少钱？我们知道你之前与网易的争执，这次愿意收购也是考虑更师出有名。”
    她继续说道：“你们公司营收或许是有不错的表现，但那些建立起来的基础是往下分成，一旦少分成，你的扩张如何持续？”
    俞兴听到这里，据理力争：“我们为什么不分？我们可以继续分，继续扩张啊！”
    魏佳兰指出问题：“公司规模越大，员工越多，运营成本越高，既然我现在站到你面前，你觉得我们珍爱网不能做这个产品吗？世纪佳缘呢？百合网呢？如果你们的营收下降了，你是不是又要去裁员了？裁员不需要成本吗？”
    她叹了口气：“俞总，俞同学，这是我尽力争取的价码了，你自己心里应该也对公司的价值有数。”
    俞兴沉默一会，略微艰难的开口道：“不行，魏总，我接受不了，咱们差的太多，你说你带着诚意，但又这样贬低我的公司，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世纪佳缘、百合网还给我打电话？”
    “我不是贬低你的公司，我其实很欣赏你，很欣赏你们对这个细分市场的把握。”魏佳兰耐心的说道，“我只是就事论事的聊公司价值，而且，相较于上次，这个价格已经翻倍。”
    她又指了指被徐昭德拎在手里的钱袋子：“给不到三个月的公司开价100万，这并不容易。”
    俞兴抿了抿嘴，看着这位珍爱网副总裁，没有给出准信：“魏总，我再考虑考虑。”
    魏佳兰并不失望，只是说道：“俞同学，希望你能把握住机会，一旦我们全面来做校园业务，那就无法再给出这个价格了。”
    俞兴这次重复道：“我得考虑考虑，公司也不是我一个人的。”
    他主动上前与徐昭德和魏佳兰握手，表示了本次面谈的终结。
    等到珍爱网一行人坐上了商务车，徐昭德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位俞总的心气还真的很高呢！”
    魏佳兰摊手，一时无言。
    “我就说了，你们这这那那的，他们一群大学生，光听数字没感觉，实打实的钱摆在那里，这得挣多少年啊？”徐昭德有些得意。
    “既然能谈，这就是好事。”魏佳兰自嘲的摇了摇头，“这线上与线下，确实容易放大和缩小对同一个人的认知。”
    她叹了口气，这事弄的。
    徐昭德哈哈大笑，粗暴的方式有时候就是更有用！
    ……
    小组长崔景卫在下午一点钟抵达办公室，不知道老板给自己打电话是什么事。
    “崔景卫，你今天下午不用带队了。”俞兴嘱咐小组长，“你给世纪佳缘的打电话，约个见面时间，主要是告诉他们，珍爱网给我们出了100万的收购价，只要我点头，钱立即到手。”
    崔景卫愕然，既因为公司要被收购，也因为自己担负的任务。
    他有些不知所措：“我？呃，我去谈吗？我……”
    “是的，你去谈，从今天起，你是我们公司的……”俞兴想了想，想到之前那位立下大功的珍爱网高管，“运营副总监，嗯，你琢磨下沟通的语言，主题就是珍爱网的100万。”
    崔景卫咽了口唾沫，悲喜交加，公司要卖了？自己升职了？
    他茫然的走出办公室，缓了好一会，100万……
    世纪佳缘的总部倒是就在申城，但能和自己谈吗？
    崔景卫背着包，不自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t恤，呃，人家那样的大公司，能和自己这样的大学生谈吗？
    他揉了揉脸，不，不是大学生，是运营副总监！
    应该是会加工资的那种运营副总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