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提前灭口
    从小鱼口中得知，其母亲在一年前去世了，关于父亲，只知道是在上海做生意，其余的一概不知。
    原来，就在小鱼出生的那年，父亲就离开了家，所以小鱼对自己的父亲完全没有印象。
    母亲临终前说，如果有机会去上海的程记金店找程老板，他可能知道小鱼父亲的住址。
    小鱼也曾经动过去上海投奔父亲的念头，但一个孩子，身上又没钱，这么长的路途根本吃不消，故而就在临城暂时留了下来。
    也就是在这里，认识了阿六和小四两个小伙伴，他们两个都是孤儿，一个九岁，一个八岁。
    三个孩子相依为命，沿街乞讨，竟然顽强地活了下来。
    三人当中，小鱼主意最正，阿六和小四一般都是听小鱼的。
    方如今将皮夹子里的钞票都掏出来了，大概有两百多法币，本想一股脑地都塞给了小鱼，但一想这样不行，最后只拿出十块法币。
    纪成林暗中点头，队长想的还挺周到，正所谓财不外露，给三个小乞丐太多的钱，没准会害了他们。
    小鱼有骨气，推脱不肯要，小四很犹豫，只有阿六不住使眼色，示意小鱼别错过好机会。
    “工钱？”
    小鱼一屁股坐到破庙大门前，从破布袋中取出一个物件，只见此物件在月光下，散发出幽幽的绿光，其形状很像是太极里的阴阳鱼中的一只，头大而圆，尾小而长，呈弯曲状。
    沐浴完毕之后，被搓澡工在大理石板上一顿按摩揉搓，然后回到躺椅上，享用冰镇啤酒和冷餐肉，再交给修脚师傅，享受“一个又痒又痛的过程”，别提多么舒适惬意了。
    不错，连这些小乞丐都知道了，想必处决日本间谍的事情已经是满城皆知了，而上海的特高课想必也早就得到了消息，一切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掌柜的来到了门口，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道迅速扑面而来，定睛一看，眼前的景象顿时让他惊呆了。
    是杀手自信心强大到嚣张的地步，还是另有隐情，方如今一时也参不透。
    伙计们很忙，他们必须要在头拨客人们赶到半个小时之前将浴室内收拾停当。
    阿六刚要伸手，就被小四一把拉了回来，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油乎乎黑乎乎的，岂不是要弄脏了人家的手，忍不住尴尬一笑。
    车上，方如今道：“老纪，这三个孩子你想办法打个招呼，让属地管事的照拂一下。”
    他当即决定等过了后天一早就去找周新刚问个究竟。
    还是这家伙是小机灵鬼，小乞丐每天走街串巷，见到的人多，经的事也多，最关键的是其他人对他们不会有太多的防备，绝对是搜集情报的最佳人选。
    “真他妈的晦气，一大早就碰见死人！
    “听说死的伙计叫侯洪亮，昨天这小子送茶点慢了些，我还骂了他两句，妈的，得赶紧回去给这小子烧上一炷香，别阴魂不散地缠着老子！”
    一个伙计一边麻利地擦着浴桶，一边道：“昨晚他留在这里值夜，应该是修水管忙活了大半夜，我们几个寻思着让他多睡会儿，就没去叫他，这会儿兴许还在值房内睡着呢。”
    小鱼摇摇头，又点点头。
    阿六抢道：“知道，你是抓坏人的！”
    特别是民国二十三年以来，国家发起“新生活运动”，号召“剪甲理发，沐浴勤加”，又拨专款支持女子浴室的兴建，沐浴业得到了更大的发展。
    汽车立即刹停，方如今只是隔着破布袋子里摸了一下，便直接递了出来，一脸严肃：“你的东西你自己拿着！”
    小鱼转转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珠，似乎在权衡得失。
    完了，又瞪着伙计们：“都把自己的嘴管住，知道的说，不知道的别瞎说。”
    即使不用方如今吩咐，他也准备这么做了。
    汽车再次启动，驶入了夜色之中。
    小鱼的母亲一定是有文化的女人，父亲也不会是一般的平头百姓。
    但是也有一些人早早不在乎这个，他们更看重的是今天哪个角出场，唱的又是那一段儿。
    小鱼并不认识，但直觉告诉他这东西很贵重，所以才想交给方如今。这个孩子从心底里是信任方如今的。
    很多戏班子早上搭台、午后或晚上演出，因此很多忠实的粉丝票友，天不亮就起来，赶场子抢位置，如果此时戏院附近恰好有澡堂子，票友们占完座就纷纷躲进池汤，一边泡澡一边等好戏开场。
    一进了浴场：第一件事是喝茶，第二是休息，第三是解衣，第四还是休息，第五是入浴，第六是擦背，第七是出浴，第八是热手巾揩身，第九依旧是休息，第十是捏脚……总之，至少要预备牺牲半天光阴。
    掌柜的在两个胆子大的伙计的陪同下，走到尸体前观看，死者就是昨夜值夜的伙计侯洪亮，此刻侯洪亮的胸前有一道深深的伤口，身体里的血都流干了。
    昨天确实有一段水管漏水，掌柜的脸色稍稍地缓和了下来，过了片刻，他看看时间，道：“也不早了，这么一直睡着也不像话，去把他叫起来，给你们搭把手！”
    带队的警察看到值房里乱糟糟的模样，咬牙切齿地骂道：“看你们干的好事，把现场都破坏了，这让老子怎么勘验！”
    “你们三个听好了，我让你们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把你们在街头看到的奇怪的人和事告诉我，就有工钱拿。至于工钱多少，要看你们讲的故事有没有趣，怎么样？”
    江浙一带的许多老浴客就认为，夜晚的汤水，经过一天的洗泡，已经吸足了男性的精气，此时入浴，可以令身体亏虚的人吸补元气。因此当地流传的一句俗语是：“吃面要吃头汤面，淴浴要淴末汤浴”。
    “你娘说的没错，可这不是嗟来之食，是我提前付给你们的工钱！”
    三个孩子齐刷刷地看向方如今，连纪成林也是不解。
    这种舒适而样繁多的享受，甚至连很多人都流连忘返。
    等他回过神来后，这才吼叫着让伙计去报警。
    “就这么简单？”
    纪成林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提前向警察局报警又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司机一个急刹车，刺耳的急刹车声立即响起，车轮下冒起一股股蓝烟，刺鼻的糊焦味充斥着马路。
    “嗯，开车吧！”多事之秋，鸡鸣狗盗之辈多如牛毛。
    临城并没有宵禁政策，但这个时间出没的人并不多，加上那人如此慌张，倒也有些奇怪。
    “都回吧，今朝的堂会怕是唱不成了，满屋子的血，怪吓人的！”
    之后，他不再言语，而是闭目养神。
    一个多小时左右，司机将煎好的药带了回来，老秦喝下药之后继续睡了。
    这家澡堂子规模不小，不仅提供沐浴服务，还有戏班子演出。
    掌柜的背着双手指挥着伙计们充水、擦拭、整理，忽然他问道：“侯洪亮这小子躲哪儿去了？”
    “接……接受……”小四紧跟着说，这可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啊，有工钱赚，以后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片刻，小鱼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不……我是想……”
    掌柜的当时头皮发麻，双腿一软，勉强扶住了门框这才站住。
    “这个条件就是要保密，无论跟谁都不能说是我让你们做的。街头上的人和事，你们只需要用眼睛看、用耳朵听，至于嘴巴，只有在我和他面前可以用!”方如今一指纪成林，“怎么样，能不能接受？”
    汽车缓缓启动，方如今依旧扭头看着窗外——
    浴场除了可称为浴堂外，尚可称为茶店、理发室、馆子、休息场所等等。
    “我娘告诉我，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
    茅站长从陆公馆出来之后，首先回到了站里，方如今在值班，站长当然不会说这些事，但随行的王韦忠将整件事都告诉了方如今，还说也许临城调查室的人会认为这是临城站搞的猫腻，让大家多加小心。
    靠着北侧窗口的竹床上侧躺一个人，面孔朝里，全身只穿一条大裤衩，身上以及床上、地上都有一摊很醒目的暗红色的血迹。
    “那好，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方如今伸出手掌做击掌的动作。
    浴客们正议论着，警察一来，大部分人作鸟兽散，掌柜的和一众伙计挨个录口供。
    张鑫华当即带人赶到，拿着几个日谍的照片让玉清池的掌柜、伙计一一辨认，还真有两个伙计见过加藤三郎，不过据他们回忆，那天在一旁伺候着的正是侯洪亮。
    可如果为了搜集情报，而让他们置身于险境的话，方如今是决计不肯的，之所以让他们保密就是为了保护他们。
    掌柜的和伙计们闻声赶过去，就看到了刚才去叫人的的伙计倒在地上，惊恐地指着值房里，语无伦次：“血……杀……杀……”
    两人将目光投向了小鱼，最终决定权还是在小鱼的手里，他们两人已经习惯了。
    “怎么回事？”方如今猛地睁开双眼。
    方如今满意地点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这些让方如今的心里总觉得跟有东西堵着似的。
    “前几天我看到官巷口杀人了，杀的都是日本人！好像还是日本间谍。”
    纪成林点点头：“放心吧，等行动结束了我这就去办。”
    小鱼眼眶一热，赶紧接了过来。
    方如今摇摇头：“当然不是，我还有一个条件。”
    “得嘞，我这就去。”伙计答应一声自顾去了。
    “我看不像！”纪成林直摇头，“红党的人锄奸不是这个风格，而且夜市的照明不算太差，要是冲着刘海阳去的，应该早就发现并非目标了。我倒是觉得应该是李峰的仇家才对。”
    为什么不是第二天，因为次日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去做。
    纸包不住火，玉清池发生惨案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张鑫华的耳朵里。
    大约一分钟后，一阵凄惨瘆人的尖叫声彻底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一壶春门前“鹞子”被杀案，直到现在都没有结案，一个杀手失去了踪迹，“鹞子”从上海带来的情报也不知所踪，打电话向周新刚报警的人更是没有任何的线索。
    “接受！”又是阿六抢先回答。
    临城站行动队的人开口了，谁敢说个不字？
    “老纪，你觉得今天晚上那个财政处的副处长被杀，到底是什么情况？”
    反倒是小鱼将手大大方方地伸出去跟方如今击掌：“一言为定！”
    “我是干什么的，你们知道吧？”方如今笑眯眯地问。
    掌柜的一跺脚，嘴唇哆嗦个不停，道：“这可怎么办啊，昨晚还好好的呢，怎么就被人杀了，以后咱们浴场的生意可怎么做？”
    纪成林说：“人怕是早就走了，估计是个偷儿！”
    松鹤楼、玉清池、同福兴、诚当铺”等等，一个个的招牌飞快地向后退去……
    伙计蹬着梯子，将玉清池门口两侧挂着的“金鸡未唱汤先暖，旭日东升客满门”擦的一尘不染。
    一切安排完毕，方如今也该走了，阿六和小四留下来继续照顾老秦，小鱼追着送了出去，在汽车启动缓缓驶离之际，小鱼出其不意地将一个破布袋子扔进了车窗里。
    方如今侧头向那小巷子看去，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清末民初，随着城市发展和人口的聚集，引入了锅炉、水泵、发电机等等先进设备，产生了产供销一体化、包堂制、女子专用浴场等等制度创新。
    而且，又出现了一个神秘电话，这个电话跟之前从一壶春打出去的那个电话会不会有什么关联之处。
    小鱼补充道：“你们是抓日本坏人的！”
    他的人刚刚查到在日谍身上发现的火柴盒出自玉清池，还没来得及过来调查情况，就发生了伙计被杀的事。
    他们知道方如今一向出手大方的很，工钱肯定也不会少。
    不多时，便有浴客来登门，一见浴场里死了人，胆大的挤着往前看个究竟，胆小的转身就溜了。
    “记住，你帮我做事，我付你工钱！咱们谁也不欠谁的！”
    没等司机回答，坐在副驾驶的纪成林赶紧扭过头来回答道：“队长，前面有个人慌慌张张地从小巷子里蹿出来了，差点撞上！”
    清晨，笼罩在临城上方的薄雾还未散去，位于秋涛路上的玉清池浴场已经开门了，门里门外一场繁忙的景象。
    “抓日本人的!”小四的声音最小。
    小鱼一听泄了一半的气，果然钱不是那么好赚的，还有条件，这个条件一定很难完成。
    戏班子的人也来了，可还没进门，就被浴客劝退了。
    三个小乞丐面面相觑，大概是没有想到赚钱如此容易吧。
    张鑫华暗地里咬了咬牙看着侯洪亮的尸体，长叹一声，喃喃自语道：“终究还是晚了，又被人抢先了一步。”
    侯洪亮只是个穷伙计，身无余财，平时蔫了吧唧的也不可能有仇人，除了日谍杀人灭口，怕是找不出第二个答案了。
    不过，日谍越是急于杀人灭口，越是说明侯洪亮掌握了他们的真实情况。
    突然，他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念头，当即转身走到前面柜台前，抓起电话机，刚刚接通，还没有等接线员开口，就说道：“给我接临城站第一行动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