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男孩,瘫坐在了地上,哭出声。
“叶总,怎么了?”
送葬的客人陆续走来,好奇地审视。
叶宗信不露痕迹地擦掉了衣角上的泥土:“没什么,不相干的人来闹事。”
大雨声声,有女孩傻傻地问:“妈,为什么打雷没有劈死他?”
西郊墓地外,是宽敞的国道,一辆银灰的法拉利飞驰行驶,正道中间,突然蹿出一个人影。
“呲——”
车子猛地刹住车,滑行了好几米才骤停,惹来车里的少年怒骂:“你丫的,怎么开车的!”
这少年,姓顾,取名顾白。
主驾驶上的男人战战兢兢:“少爷,好像是个人。”
“不然是鬼吗?”
顾白哼了一声,然后推开车门下去,前排的男人立马上前去撑伞。
离车不到一米的距离处,躺着一个……
顾白细细看了一番,浑身脏污,身上全是泥土,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头发贴在脸上,看不清模样。
“少爷,是个小姑娘。”
“要你说!”顾白没好气地横了一眼,蹲下,用手指戳了戳地上那一团,“喂!”
地上的女孩完全没反应。
不是死了吧?
“喂!”他伸出脚,特意很轻地踢了一脚,“诶,你死没死?没死就吭声。”
地上的人儿还是没反应,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顾白有点慌了,伸出一根葱白的手指,拨开女孩脸上脏污的头发,雨水冲去她脸上的泥土。
竟是个漂亮的女孩儿,只是,苍白的脸,毫无生气……
正打量着,女孩突然睁开了眼,顾白惊得往后一退,手腕却被一只手抓住,冰凉冰凉的。
她说:“救我。”
苍凉的嗓音,绝望而孤寂,一双眼眸,那样黑凝,缠绕着深不见底的冰寒。
顾白心坎,突然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救我……”
女孩儿轻喃着,手松开,缓缓闭上眼,倒在了雨水漫过的马路上。
顾白几乎条件反射,将女孩抱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心慌得厉害,对着身边的男人大喊大叫:“快,去医院。”
男人显然愣住了。
顾白一脚踹过去:“还不快滚去开车!她出事了,我就弄死你!”
男人刻不容缓,不敢再耽搁,他有预感,这个女孩,将是他家顾小爷的劫数……
近日来,连日阴雨,y市混乱不堪,是非,一件接着一件。
先是有报道曝出,西郊墓地外的河里发现一具九岁女童的尸体,据法医报告显示,已排除他杀的可能。
隔了不到一天,财经新闻报道,锡南国际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赴美治伤,集团事务暂由唐氏宋夫人执掌。
相继之后,阮氏电子的代理执行董事长叶宗信发布声明,其女不治身亡。
“后来呢?”
陆千羊问得小心翼翼,不曾想过,那些被阮江西深藏的过去,这样惊心动魄。
阮江西似是一声轻叹,笑得荒诞:“没有后来了。”眸子,有些空洞,“一等,十五年,好像一辈子那么长,本来以为都忘了的事情,忘了的人,现在想起来……”
她笑了笑,眼底一片凉意,没有再继续言语。
“江西,”陆千羊抬眸,迟疑了一下,“你想过报仇吗?”
“不想。”她语气淡淡,好似轻描淡写,“早晚要去做的事,为什么要想,我不喜欢空想。”
陆千羊哑口无言,呆滞了许久才回神。
阮江西啊,太不动声色了。
陆千羊觉得她的道德观与世界观,今天全部被颠覆了,傻了许久才找切到重点:“宋少他是不是知道了?他的父亲,”
阮江西沉默着。
沉寂的空气,都是冷的,荒荒凉凉的,久久,她轻喃着:“他是替我死的。”
陆千羊连呼吸都轻了,不敢说话,耳边阮江西的声音空灵而沉缓。
“车祸的时候,他就坐在我身边,死死地抱着我。”
陆千羊看着她的眼睛:“那不是你的错。”
阮江西重重摇头:“本该死的是我,是他把存活的机会给了我。”
“江西,”
她打断她:“千羊,我怕。”
陆千羊心惊:“怕什么?”
嗓音微凉,竟有些凄婉,阮江西看着陆千羊,眼底,是不安的慌乱,她说:“我怕宋辞不要我了。”
陆千羊可劲儿地摇头:“怎么会?”她信誓旦旦地保证,“相信我,宋辞对你,忠心耿耿,绝对不可能叛变。”这个比喻不太确切,她又换了一种说法,“不要怀疑,亲情那种东西,在你家宋辞那里,顶多只有三天重量。”
阮江西沉了沉眼。
陆千羊觉得,她又打错比方了,直截了当地说:“我敢保证,宋辞爱你如命。”
阮江西眼底骤然浮出点点明媚的光亮。
她怕什么呢?宋辞那一腔近乎魔怔的情深,早就由不得他自己了。关心则乱,是阮江西自乱阵脚了。
“那你对宋少是,”陆千羊欲言又止了一下,不太确定地问,“是报恩吗?”她想了想,“或者说,你的初衷是出于报恩吗?”
“不。”她说,“我爱他,从九岁那年开始。”
九岁……
陆千羊好震惊,她家艺人真的是在摧残祖国的花骨子啊,感叹:向来情深,奈何太早,不懂情深,以至缘浅。
窗外,变天了,起了风,刚下过雪的天,飘了起小雨。
叶家,夜灯通明,东风戚戚的夜,注定有人难眠于枕侧。
“她没有死,她居然没有死!”静夜里,女人嗓音尖细,慌张惊恐:“她来找我们报仇了,她是来替阮清报仇的!”
叶宗信大喝:“你住嘴!”
“她是来报仇的,是来报仇的……”苏凤于跌坐在沙发上,怔怔自语。
叶宗信一把抓住苏凤于的手,沉声怒斥:“什么报仇,当年那场车祸是意外。”他一字一字刻意咬得很重,“你时刻记住,当年只不过是一场意外。”一双鹰眸,阴鸷,难掩满眼的凶光,“**,只要找不到痕迹,那就是天灾。”
苏凤于仍旧不安,近乎逼视,眼里瞳孔在放大:“就算是意外,她也不会善罢甘休,你难道忘了,当年你是怎么把她赶出墓地的。”她方寸大乱,惊惧地颤着身体,“这个阮家,还有叶氏,都是从她手里抢来的,我们所有的一切,都是叶江西的,她都会抢回去的。”
“休想!”眼底淬了火光,一片阴狠之色,叶宗信暴怒地大喊,“就算她是叶江西又怎么样?叶氏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是我十五年打拼来的血汗。”
“可是你别忘了,”苏凤于幽幽开口,“叶江西她才是叶氏的继承法人。”
时至今日,十五年之久,即便当年的阮氏不再,叶家仍旧匍匐其下。
他怎么甘心,怎么甘心!叶宗信咆哮出声:“叶江西死了,十五年前就死了!她想拿回去,绝不可能!”
叶宗信摔门而去,大概是坐立不安了,总要做些什么。
“妈。”
叶以宣急促地跑进来,身后是叶竞轩。
“你刚才和爸说的都是真的?”叶以萱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叶江西她真的没有死?”
苏凤于轻嗤,神色阴沉:“不仅没有死,还变成了另一个人。”
“谁?”
“阮江西。”
叶以萱眸子猝然一冷:“怎么又是她!”她恨恨咬牙,眼底阴测与苏凤于如出一辙。
“难怪她那样对付我,”叶竞轩恍然,目露凶狠,“原来她是有备而来,想报复我。”
若是有备而来,十五年未雨绸缪,势必来势汹汹,更何况,还有一个深不可测的宋辞……
苏凤于神色大变。
“那怎么办?她会不会来抢爸爸的公司?”
抢?叶宗信又岂是会坐视不理,狗急了还会咬人,何况是一头野心勃勃的狼。
苏凤于轻哼了一声:“哼,你爸爸辛辛苦苦经营了十五年的心血,怎么可能会白白便宜了阮家的人。”她冷笑,“更何况还有一个对阮江西虎视眈眈的宋家,唐婉这个女人,可是比谁都狠。”
叶以萱惊呼了一声:“宋辞哥哥他也知道了?”
“还有心思想着你的宋辞哥哥。”苏凤于怒眼瞪过去,“宋辞想也别想了,那个男人你要不起。”
叶以萱脸色一阵白一阵紫的,不甘心地扭过头去,嗔怒:“我不是怕宋辞哥哥会帮着叶江西对付我们嘛。”她不甘心,愤愤地咬牙,“再说了,我哪里比不上阮江西那个贱人了。”
苏凤于懒得讽她,她这个女儿还是太不知天高地厚。
“帮她?那也要看宋家答不答应。”嘴角勾起一抹冷嘲,苏凤于嗤笑,“是我把唐婉推下水的,她却三缄其口,从头到尾没有为阮江西辩解一句,她才是最恨阮江西的人,恐怕巴不得她死个干净。”
叶以萱听闻,嘴角一扬,眼底乍起一簇亮光:“我怎么忘了,是叶江西害死了宋锡南,宋辞哥哥一定不会再要她了。”转念又一想,还是有所顾忌,“万一宋辞哥哥还念着旧情怎么办?”
苏凤于冷冷一笑:“那就看她还有没有命活到那个时候。”
叶以萱惊愕:“妈妈,你的意思是,”眼底掩不住跃跃欲试的雀跃,“会、会杀了她吗?”
“叶氏那是你父亲的命,谁来抢他的命,她一定会跟人拼命的。”苏凤于朝着窗下望去,深冷的眼潭有幽幽光影。
自古,狼子野心,挡着弑。叶宗信啊,可没有什么虎毒不食子的恻隐之心。
第1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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