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9章 他一直自由
    “队长！”
    “队长！”
    小左小右冲上来，但这一次，林天东还是抬起手阻止了两人靠近。
    “我说过，这是死斗……一对一的死斗。”林天东气若游丝地说道。
    苏月露出惊讶的表情，很显然，林天东知道她的异能效果，但她的异能除了分析部的几名专家和三部的人，应该没人知道！
    林天东站起来，一步步向之前装有鱼饵的密封箱走去。
    苏月刚刚放松的精神立刻再度紧绷，立刻闪身逼近，将童子切悬在林天东的脖子上。
    林天东停下了脚步，苏月面露愧疚之色，沉默中谁都没有说话。
    她知道，其实那密封箱里的人，本来就应该是林天东的，林天东本来完全可以事先交换人质，然后再开打。
    但对方却直接释放了她的父母，根本没有索要他的母亲。
    有些决定，对方似乎在他们碰头之前就已经做好了。
    但即使林天东没有吃掉他的母亲，实力就已经强悍到如此地步，若是让林天东吃掉了鱼饵，她恐怕很难战胜对方。
    “对自己的速度，这么没有自信吗？”林天东虚弱地笑道，竟然有那么一丝开心。
    苏月闻言一怔，默默将童子切放了下来。
    但这并不是因为她对自己出刀的速度有绝对的自信，而是她想起了林天东问他的话——他究竟是林天东，还是铭牌收集者？
    突然之间，她理解了对方。
    “谢谢。”林天东跛着脚，腹部巨大创口漏出的血顺着大腿流到小腿，像干涸的小溪般在他走过的路上流淌，最后延伸到鱼饵箱边上。
    他在鱼饵箱跟前扑通跪了下来，伸出鲜血淋漓的双手，握住了冰冷的金属把。
    “咔哒！”
    箱子打开了，在缝隙出现的刹那，苏月也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细弱模糊的呼唤声——“儿子……妈妈……爱你……”
    苏月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甚至无法辨认，刚才那细弱的呻吟，究竟是这一桶鱼饵作为异常体的习性，还是……身为母亲的情感。
    恐怕，答案只有林天东才知道。
    不，应该说，这答案只对他才有意义。
    苏月握紧了刀柄，肌肉紧绷到了极点，只要林天东有任何妄动，她就会立刻出刀砍下他的头颅。
    只见林天东看着箱子里的鱼饵，睁大了眼睛，那绝望、崩溃、疲惫、虚弱的双眼，在看到箱子里东西的瞬间，亮了起来。
    苏月屏住了呼吸，精神进入了极度高压的状态，她几乎觉得林天东下一秒，就会把脑袋埋进箱子里狼吞虎咽。
    林天东那憔悴如死尸般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程度“鲜艳”了起来。
    他的脸色依旧是那么惨白无血色，但五官和嘴角的细微舒展，让他的表情和整体气色都活了过来，犹如大病初愈，死而复生！
    现在这一幕，即使之后过去了很多年，苏月再回想起来，还是无法理解，因为她再也没从其他人身上遇到相同的事。
    所以她不知道，那一天在林天东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那是回光返照吗？亦或是得偿所愿？
    说不清……
    林天东的表情，像久困山洞的人在水尽粮绝时看到出口的天光，溺水者在意识恍惚的最后抓住救命的稻草。
    这一刻，仿佛连他身上缠绕的死气都被驱散了。
    垂涎欲滴的香味，从那不成人形的，扭曲蠕动的血肉中传来，那与母亲生前一模一样的声音，从碎片的肉沫临时捏成的发声肉块中发出。
    鱼饵重复着刚才的话，林天东怔怔看着，随后忽然发出一声释怀的笑。
    “哈，什么嘛……”
    两行清泪从眼眶溢出，身体哆嗦着，颤声说道：“妈……我好想你。”他想过自己的无数种末路，他想过，自己会控制不住本能的欲望，化身噬母的怪物。
    也想过在最后一刻，凭借为人的良知，或能压制那疯狂的兽性。
    但他从没想到，到这一刻到来时，他竟无任何感觉。
    当名为思念的坚硬外壳裂开后，流出来的是委屈，他想回到那一切尚未发生的童年，假若如此，他一定会听妈妈的话
    ……早知道这样，就该更早见面。
    咔哒！
    林天东双手用力，将箱子再次合上。
    “林队长……”苏月皱眉叫道。
    “麻烦你告诉我哥，有我这样一个调皮的弟弟，真是辛苦他了。”林天东嘴角上扬，露出他被叫做铭牌收集者后，从来没露出过的放松笑容。
    “对了……”
    6=9+
    林天东还想再说些什么，心里突然有一种非常快乐的预感，当这预感在心里出现的同时，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父亲和母亲的呼唤。
    他眨着亮闪闪的眼睛，转过身，看到了爸爸和妈妈。
    还有哥哥！
    他们都是当年的模样。
    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双手已变成了孩童时的模样。
    真美好啊……
    ……
    苏月看着跪在鱼饵箱旁，没了声息的林天东，双眉紧锁。
    【三万三千血】结束了，眼前的画面，就是这场死斗的结果。
    到最后，她没有给出答案，但林天东自己给自己找到了答案。
    在最后的最后，林天东是笑着的。
    坦白说，真的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冷冰冰的人脸上，可以露出这么天真，这么幼稚的笑容，简直像一辈子都活在父母羽翼庇护下，从未经受过任何痛苦的孩子。
    小左和小右慢慢靠了过来，两人抹着眼泪，低声地抽泣。
    从头到尾，她们都没有参战。
    苏月有很多话想问，但现在实在没力气问出口，她还没残忍到那种地步。
    “我们回去吧。”苏月对小左小右说道。
    说这话时，苏月已经准备迎接对方仇恨厌恶的目光了，但她们抬头看向她时，却没有任何憎恶。
    小左弯下腰：“小右！”
    小右将林天东的尸体扶起，艰难地放上小左的后背，两人看向苏月，眼神带着一种悲哀的期待问道：
    “队长最后，自由了吗？”
    苏月看了看靠在小左肩头微笑的林天东，沉思了良久，说道：“我想……他一直都是自由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