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1章 拔脓挤疮（8）
    滴答~
    昏暗潮湿的诏狱，空气中弥漫着难闻气味，水珠不时滴落，打破此间的平静，置身此间似被绝望所笼罩。
    蒋臣手举布帕捂鼻，皱眉盯着前方，尽管诏狱他来了很多趟，可每次前来，心底总有些不适。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今生都不愿来此。
    然职责所在，他却不得不来。
    “蒋侦宪，那帮逆臣仍有侥幸，对所做之事有保留。”
    田尔耕挎刀而立，看着驻足的蒋臣道：“如今来看，想撬开他们的嘴，就只能继续动刑了，此事蒋侦宪是怎样想的？”
    “烦请镇抚使，命人提审朱纯臣。”
    蒋臣听后，看向田尔耕道。
    “行吧。”
    田尔耕有些失望，对蒋臣应了句，便伸手对身后旗校示意，对于蒋臣的做派，田尔耕是不喜欢的。
    该抓的人都抓了，想知晓他们先前做的种种，那就严刑拷打即可，一个个嘴巴再硬，那能硬的过刑罚？
    田尔耕所想，包括在诏狱的一众锦衣卫，蒋臣是清楚的，可严刑拷打换来的，可能并不是全部。
    不多时。
    诏狱的一间讯室。
    “快点！！”
    在不满的呵斥下，穿着囚服的朱纯臣，托着重重刑具，艰难的走进此间，眼下的朱纯臣，哪里还有昔日的养尊处优，丢到大街上，跟乞丐没有什么两样。
    进讯室的那刹，朱纯臣看到坐着的蒋臣，他的怒意腾起，如果不是这个人，不是其所领侦缉队，那他就不会有今日，那他依旧是大明成国公！！
    “又见面了。”
    迎着朱纯臣愤怒的注视，蒋臣平静道：“这几日想的怎样了？”
    “本公想什么？”
    朱纯臣咬牙切齿，死死盯着蒋臣道：“本公是被小人栽赃，本公要面圣鸣冤……”
    “这样挺没意思的。”
    蒋臣打断朱纯臣所讲，“你在诏狱，应该还不知道，陛下已颁旨褫夺汝等爵位，很早之前，大明就没有成国公，定国公……这些爵位了。”
    “不可能！！”
    朱纯臣的手在颤抖，整个人都激动起来，怒目圆睁道：“本公乃是世袭罔替的公爵，与国同休，陛下怎么能做违背祖制的事。”
    “说陛下违背祖制，倒不如先想想你们，过去都干什么勾当吧。”蒋臣面露嗤笑，盯着朱纯臣道：“为了一己私利，肆意妄为，践踏律法，藐视国威，坑害社稷，朱纯臣，你不会到现在都以为你还能活着离开诏狱吧？”
    就他知晓朱纯臣这帮逆臣贼子，过去所干的种种勾当，蒋臣都恨不能将他们立时给处决了。
    大明有今日的处境与被动，朝廷直面如此多的困难，就跟这帮利己派密不可分，也是知晓的越多，蒋臣才愈发明白，为何天子在近两年间，会如此喜欢杀人，被杀的那些人，没有一个是不该杀的。
    甚至蒋臣还觉得杀的太少。
    若能将世间蝇营狗苟之辈皆给杀了，那大明就不会有今日之境遇了。“在辽东，你门下的人，究竟拉拢了多少人？”
    蒋臣压着怒意，盯看着朱纯臣道：“你们到底为何要用此等拙劣手段，在辽东私铸新币，你们到底是存的什么心？”
    在奉旨赴辽查案后，蒋臣知晓种种情况，就愈发理解不了一件事，即便为将利益最大化，但这帮藏在暗处的人，究竟为何要用如此拙劣手段，去干谁都能查出来的事。
    铸造假币，那也要有点水平啊。
    可在辽东的假币，明眼人都能瞧出来，也就是底层的人，先前没有接触过，或者知晓的少，觉得有太祖头像，那就是真的，这是他们辛苦赚来的，这怎么可能是假的。
    也是经历此事，蒋臣愈发明白，为何当初天子会叫停华汇银号扩张，为何要叫华汇银号的人，协助少府有司一起发起辨别新币的行动。
    任何一件事做起来，都不是说说那样简单，这背后需要付出很多努力与辛苦。
    “哈哈！！”
    突然响起的笑声，打破了此间平静。
    蒋臣收敛心神，盯着癫笑的朱纯臣。
    “你想知道是吧？”
    不知过了多久，朱纯臣才恢复正常，盯着蒋臣道：“为何在辽东会有假币？那是为了将朝鲜所得，通过劳什子的淘金猎虏之策，无需缴纳海关税，以此转移到辽东去。”
    “这点本官知道。”
    蒋臣平静道：“讲些本官不知道的。”
    “你是不是在疑惑，为何那等拙劣的假币，一眼都能瞧出来，为何还要铸造？”朱纯臣笑了起来，盯着蒋臣道。
    “那不还是皇帝太重视辽东了，重视到所有人都能瞧出来，辽东本身就是个宝库，只要敢想肯干，那就能将辽东的财富，一点点揽到自己怀里。”
    “哈哈，但是关内的人都太蠢了，蠢到只知道按皇帝所想来办，他们却不知，如果能叫辽东币制崩坏，就像朝鲜那样，这能赚取的财富更多。”
    蒋臣眉头微皱起来。
    朱纯臣提到朝鲜的那刹，他心底的疑惑解开了。
    今下的朝鲜，已完全被大明控制住，就连治下的人，都只认大明新币，而不认朝鲜发行的制钱。
    从大明援朝以来，一笔笔金银流进大明，一批批原料贩进大明，还有人，不管是女人，亦或是青壮，也是源源不断的流进大明，而承接这些的集散地，首当其冲的就是辽东。
    因为有朝鲜的这些，辽东在短短数载内，就一改过去破败的模样，辽东的欣欣向荣，是不亚于北直隶的。
    “先前本公就说过，见好就收，别做的太过分，可他们不听啊！！”在蒋臣的注视下，朱纯臣突然激动起来。
    “这种事做一次两次成，做多了，早晚是会事发的，可利益叫他们冲昏了头脑，为了能获取更多，他们背着本公做的更多，人，本公是不可能告诉你的，但是本公要告诉你，导致辽东有这等境遇的，罪魁祸首正是皇帝！！”
    “放肆！！”
    讯室站着的田尔耕，见朱纯臣如此，立时厉声喝道，而左右旗校更是冲上去，将朱纯臣给控制起来。
    这种大逆不道之言，朱纯臣都敢当众讲出来，这是何等的猖獗，蒋臣看到眼前一幕时，这心底生出了涟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