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3章 决心
    “黄台吉这次想要的，绝不是单纯的想重创虎墩兔憨所部，或逼着虎墩兔憨西迁至宣大塞外那样简单！！”
    辽东。
    沈阳城。
    辽东总督府。
    洪承畴脸色凝重，那双冷眸盯着眼前舆图，语气铿锵道：“他这是想摆脱我朝的封锁，想要借着此战，在击败虎墩兔憨的同时，叫麾下诸八旗能够凝聚起来，人口，必然是建虏想要的。”
    “除此以外建虏还想叫广袤草原，至少是整个漠南地区都处在动荡下，这样辽东、北直隶、山西多地边陲榷关，所展开的草原贸易必将遭受影响。”
    “哪怕武装商团再多，可草原一旦陷入混乱，就会有不怕死的人，或者被逼到绝境的人，领着人去袭扰北上商团。”
    “一旦形成这种格局，而我朝对草原没有任何干预，那么先前所竖立起的军威，势必就将受到影响。”
    “由此就产生一个更大威胁，即理藩院在承德一带修建避暑山庄，继而想推行盟旗制度就可能胎死腹中了。”
    一言激起千层浪。
    聚在堂内的众人，无不露出各异神色，甚至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洪承畴，显然他们没有想到，建虏奴酋黄台吉先是会盟，后是杀了奥巴，再然后就开始在漠南一带开始挑拨，居然会带有如此深的目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不是打不打的问题了，而是必须要打赢的问题了。
    在过去这些年，大明通过一些手段与方式，在草原构建起一个新秩序，即草原贸易互助秩序。
    针对草原各部需要的商品，在边陲筹设的榷关，会定期组织双边贸易，以满足草原各部的需求。
    当然这并不代表双方没有矛盾与冲突。
    毕竟处在小冰河时期下，大明治下各地灾害频生，那么相对应的，在大明以外的地域同样也会遭灾。
    就不说别的地方了。
    单单是在辽东这边，在过去数载就遭到不少袭扰，但无一例外皆被在辽大军击败，而令人可气的是，这些袭扰辽疆的群体，全都是‘马匪’身份，对此辽东督抚府保持了最大克制，没有去深究这些。
    这绝不是辽东督抚府软弱无能。
    实则是那时的辽东，处在开发治理的关键时期，有关内提供的各项扶持与倾斜，有朝鲜这边的输送，如果在那时，辽东深陷到无休止的战事与冲突下，那么治下各府州县的发展根本就不可能有起色，甚至这可能会将辽东再给拖进泥潭之中。
    在辽东这一带，大明的对手，绝不止一个建虏，还有草原部落，只不过先前建虏表现得太强劲，使得草原各部的锋芒被遮掩住了。
    所以辽东的地方主官，不是那么好当的。
    “督堂，这是不是有些危言耸听了？”
    辽东巡抚傅宗龙眉头微蹙，看了眼左右，遂对洪承畴开口道：“不可否认，黄台吉这个对手，的确是很难对付的。”
    “毕竟我朝针对建虏所行之策，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将建虏拖垮，这足以看出此人的厉害之处。”
    “但是这几年来，围绕泛东北战略展开的诸策，可同样叫建虏损失不小啊，看起来建虏八旗除了满洲，还增设了汉军、蒙古、朝鲜八旗，但真要论及战力的话，恐比不过老奴在世时的八旗啊。”
    听傅宗龙讲到这里，堂内不少人点头表示认可。
    毕竟在过去，几次针对建虏展开的攻势，叫建虏核心人丁折损不少，八旗这个体制是很厉害，这套耕战一体的制度，有效将分散的群体集中起来，以军功作为最大刺激，让吸纳进该体系下的群体，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被同化。
    可一个根本是改变不了的。
    那就是这套体系下，想要掌握绝对的话语权，那么本族核心就必须足够多才行，这点可谓是建虏的软肋。
    这些年下来，建虏在研究大明，大明可同样没有闲着。
    特别是在辽东这边。
    不会说，因为先前几次打败了建虏，叫建虏的元气伤到不少，就从心底里瞧不起建虏了。
    “就依着建虏今下的规模，即便他们想挑起这种变动，可他们够格吗？”
    傅宗龙继续道：“如果想达成督堂说的那种，除非黄台吉抽调其麾下驻防八旗，以极少的兵力固守治下，同时叫麾下悉数听从他的调遣，否则他真这样搞，那早晚是会玩崩掉的。”
    “是啊督堂。”
    崔儒秀紧随其后道：“黄台吉要真敢这样做，那黑吉两都司也不是摆设啊，更别提活跃的武装商团了。”
    “当初建虏是舍弃大片土地，想与辽东形成一段隔绝地带，但是在过去两载，通过各种方式，我朝前出势力已与建虏再度接壤。”
    “特别是武装商团，有一批活跃的群体，那就根本不干别的，就干猎杀建虏之事，毕竟这赏金可比费尽心思淘金要容易的多，也更稳定。”
    “至于建虏内部，那根本就不可能悉数听从黄台吉的调遣，毕竟黄台吉跟三大贝勒的矛盾愈发突出了。”
    在辽东这片土地上，过去遵循的主旋律的确是开发，是治理，为此源源不断的人口朝辽东定居，甚至在黑吉两都司治下，都开始有不少定居点了，这是今后黑吉两地开发的先驱群体。
    但在这片土地上，也开始有一些别的东西出现。
    这一切都是朱由校在暗中推动的。
    如赏金猎人。
    以辽东总督府开具赏金，明确猎杀一名真鞑，给予多少赏金来刺激到一批群体，以叫他们翻身越岭去猎杀建虏。
    之所以这样做，是朱由校想通过这种机制，来为后续探索更广袤之地，建立起一种有效机制。
    现在来看，大明在泛东北地区的对手，一个是建虏，一个是蒙古，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明会遇到另一个对手。
    即对土地异常推崇的沙俄。后续大明想深入草原，想向北、向西去渗透，去扩张，势必会遇到沙俄的渗透势力，那冲突是在所难免的。
    朱由校对欧罗巴诸国的了解，也仅限于知晓一些国度上，对于各国间的情况，包括执掌者是谁，根本就不了解。
    但是大明想走海陆战略，就必须要提前做好各种准备，海上的仗避免不了，陆上的仗同样也是。
    所以朱由校就要提前做些什么。
    就比如在陆上，在大规模的战争爆发前，势必是需要一段时间的探索期，那么这个群体，不一定非要让大明军队来负责，也可以是大明治下的子民，毕竟在神州这片土地上，可不缺武德充沛之辈。
    与其叫他们留在大明本土，可能成为统治的隐患，倒不如叫他们受到金钱刺激，去到大明以外探索去。
    甚至大明能为此出台一应政策，比如探索到何处地域，可以合法的拥有一片土地，甚至是拥有武装，当然这仅限于大明本土以外，谁要是敢在大明本土内做这种事，那必然是要坚决打击掉的。
    “那是你们不了解黄台吉这个人。”
    此等态势下，洪承畴眼神凌厉道：“如果今下执掌建虏的，还是努尔哈赤，那本督就不会这样，但恰恰是黄台吉，就不得不如此重视了。”
    “因为这个人就是个赌徒，一个比努尔哈赤还要狠，关键眼界与心胸更高的人。”
    “你们觉得不可能的事，在这个人手里就极有可能做成，今下的建虏，就好比是光脚的，而辽东这边就是穿鞋的，连死都不怕的人，你们觉得他们什么事不敢去干？”
    洪承畴的话，让众人陷入到沉思下。
    其实对傅宗龙所想，洪承畴看出来了，那是不想将战争扩大，毕竟今下的辽东，有一件事很关键。
    即全辽驰道合拢。
    这是在原因基础下，展开的水泥驰道建设，为了这件事，辽东兴建起不少对应产业，关键是还死了不少人。
    当然，死的皆是非大明子民。
    在这种关键时刻，如果辽东深陷进战争下，那么辽东有司的压力会很大，至少巡抚府这边是这样。
    洪承畴也知道傅宗龙讲那些，绝不是惧怕战争，在过去一起做事，很多时候其还是很支持他的。
    除了水泥驰道建设外，还有水利工程，这同样是辽东下很大力度，一直在做的事，特别是引水植稻取得不小成果，这让辽东治下水利迎来快速发展。
    “这一仗，跟预期的不一样了。”
    洪承畴撩撩袍袖，语气铿锵道：“辽东势必要主导这场战争，不仅要力挫建虏阴谋，更要阻止虎墩兔憨西迁，关键是要通过这一战，让漠南各部的群体都知道，我大明军队的军威才行。”
    “别的不说，就单单说虎墩兔憨西迁，一旦此事出现了，对漠南一带造成什么影响，我等姑且不论，就说宣大一带，甚至是更西之地。”
    “诸位可别忘了，前两年西北那边遭了多少灾，朝廷为此做了多少事，才稳定住西北的局势不乱。”
    “除此以外，西北所辖的边镇、卫所究竟怎样，本督不多讲，你们心里也都清楚，试想一下，因为虎墩兔憨这个外来因素，导致那一带局势有变，特别是塞外，诸位觉得是否会影响到西北局势？”
    “那就打！！”
    傅宗龙听闻此言，语气铿锵道：“哪怕是将虎墩兔憨留在漠南，死了的也成，也断不能叫其做此举。”
    作为辽东巡抚，针对一些情况，傅宗龙是能通过内参知晓的，西北是什么情况，他虽在辽东还是了解些的。
    这就是朱由校有意做的。
    不管是在中枢，亦或是在地方，凡是他认可的人，都会知晓些本职以外的事，以此叫他们站在更高层次去考虑问题，而不是眼睛里只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大明长期积攒的积弊与毒瘤，不是靠一个人就能解决的，这是需要一批人，一个形成梯次的队伍，去按部就班的在各自的位置上发挥作用才行。
    “早就该如此了，当初就该设法除掉建虏，这样也就没这么多的事了。”
    “是啊，在辽军队自完成整饬以来，一个个都叫嚷着要跟建虏，跟蒙鞑交战，要不是先前压着啊，只怕这战事早就打起来了。”
    “谁说不是啊，不管是第八军，亦或是第九军，可在过去的整饬中，列装了不少火枪火炮，甚至还配有大批战马，规模上是比先前少了不少，但是这战力完全没法比啊。”
    “这要是敢叫他们知道，一个个都嗷嗷叫的想跟建虏干，跟蒙鞑干吧。”
    傅宗龙话音刚落，堂内站着的一些人，一个个都兴奋起来。
    可别看辽东过去一直在开发，在治理，在推行新政，这也使得有些人不希望有战争，但与之相对的，却有一帮坚定的主战派。
    要不是洪承畴这位辽东总督压着，天知道以辽东为核心的泛东北一带，将会是怎样的局面。
    而这批主战派，就集中在辽东总督府，还有驻辽陆军之中。
    毕竟只有捞到仗打了，才能快速向上晋升，甚至运气好了，还能积攒到敕爵的军功，这如何能不叫人激动呢？
    “仗肯定是要打，但是要重新谋划一番。”
    此等态势下，洪承畴伸手示意，“这一战跟先前想的不一样，很多方面必须重新审定，既然选择打了，就必须要打赢才行。”
    “不仅要打赢，还要尽力确保少伤亡。”
    “先给第八军总兵官朱万良，第九军总兵官梁仲善传令，命他们派遣一批队伍，先行前出到漠南一带刺探军情。”
    “此外，辽东督抚要联名上疏，八百里加急呈递京城，将辽东面对的情况，如实向陛下禀明才行。”
    傅宗龙在听到这话时，悬着的心不由一松，这仗真要打起来了，但中枢事先并不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倒不是傅宗龙怕追责，实则是辽东这一动，是会产生极大影响的，中枢知晓与不知晓此事，那完全是两种概念，只是傅宗龙不知道，针对漠南的变化，中枢早就明确了方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