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暂动不了他们,也休想好过。
想到了这里,他没再继续想下去,只是忽然意味不明地道:“宋大人未免也太着急了些吧……这杨奕身死的消息才传回来,你就迫不及待让刑部的人去抓,程序不正,倒还落了他人口舌。”
这事确实是宋河着急不错,但他不也是怕生出什么变故嘛,只想些叫人抓了他们再说,反正只要是人在自己的手上,便什么事情都好说,什么事情都好做。
听到朱澄不满的语气,他告罪道:“殿下不知,这杨家的人生性狡猾,若不早些将人拿下,恐怕会叫他们负隅顽抗,到时候又不知道要闹出什么麻烦事来。”
朱澄却不以为然,“不过丧家之犬,有何可忌?”
两人在这件事情上都有自己的想法,但宋河哪敢继续跟朱澄争执下去,他先服了软,道:“是,殿下说的是。”
见宋河态度端正,朱澄却也松了话头,他道:“我倒也不是责备你的意思,只是你要做事,好歹手脚得干净些,若一下抓不走人,反倒打草惊蛇,叫他们有了警惕。”
“臣明白了。”
两人在亭榭之中一边品茶,一边说着这些近来发生的事,另外一处,李春阳和李春华就站在不远处。
李春阳的视线落在亭中宋河的身上,而后转头对李春华说道:“那处没有丫鬟,你过去,服侍宋大人吧。”
李春阳的声音极淡,像是再说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李春华听到这话有些错愕,看向了李春阳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懵,她道:“姐姐说什么。”
她竟然让她去服侍宋河?
李春阳没有看李春华,又重复了遍方才的话。
李春华怎么也想不到,李春阳竟会说这样的话,她低头扣着手指,鼓足勇气反驳道:“去喊侍女来就行,为何要我去。”
她想让她去做什么?
李春阳果不其然沉了脸下来,“华儿,你已经不是孩子了,难道不明白姐姐是什么意思吗。”
李春华跟在李春阳的身边这么些年,不是不知道她的手段,只是她没有想到,有一日,她竟也要将这些手段用在她的身上。
她不是一直都说,她是她的亲妹妹吗。
她不是一直都说,她会待她好吗。
她让她去服侍宋河,不就是存了那样的心思吗。
宋河都那样的年岁了,算起来都能当她爹了,况说……况说他家中都有七房小妾了!
她看着李春阳不断摇头后退,道:“姐,你是我的亲姐姐,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
李春阳却不觉有什么,她死死抓住了李春华的肩膀,不让她后退,她道:“就因我是你的亲姐姐,才会给你这个机会知道吗?杨奕死了,往后户部就由他来当一把手,看这情形,若气运好些,说不准还能争过萧正,当上首辅……”
他们李家本就平民出身,在这朝堂上若没有势力扶持,那是寸步难行,她这个皇太子妃当得也处处掣肘,若李春华能勾上宋河,对他们来说,那是天大的好事。
可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倏地打断。
李春华失望地看向了她,她道:“姐姐说我们是一家人,说你是世上待我最好的人,姐姐骗我……”
一个人说待你好,绝不能看她如何说,要看她如何做。
口口声声说为她好,可做的事情从来没有哪一件算得上是好。
看着李春阳的脸,李春华好像今日才看清楚了她的真面目。
她何曾真正待她好过!
她不过是将她也当做了一枚棋子,她争权手上的一枚棋子罢了,什么亲姐妹,亲姐妹捅起刀来才是真快!
从前让她勾萧吟,现下让她勾宋河,都不过是一样的道理。
李春阳听李春华这样说,脸色也瞬间难看了下来,她还想像从前那样唬她,可却还没有说出口,就见到李春华突然变了神情,她笑着看她,只笑中带着几分牵强。
“好,既姐姐心意已决,想我如何说都再无用,我去就是了。”
李春阳没有多想,见她这样,只当她是听了她的话,她伸出手来,替她理了理额间的碎发,她笑着道:“去吧,华儿,姐姐是不会害你的,若能攀上了他,往后自有你的荣华富贵。”
李春华笑得更加厉害,这笑看着竟比方才更要真切几分,她说,“定不叫姐姐失望。”
姐姐,你好好看着吧,我不会叫你失望的。
她不再说,转身笑着就往亭榭走去了。
见李春华来了,朱澄面露不解,“你来做些什么?”
李春华道:“今日来寻姐姐,听闻宋大人也来了东宫,见这处无人服侍,姐姐便唤我来了。”
她一
个皇太子妃的妹妹,来做侍女的活计干嘛?但朱澄抬头,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李春阳,终究是将这话咽回了肚子里头。
李春华虽然是在回答朱澄的话,但眼神却不时往宋河那端看去。
宋河注意到了她的视线,眼神微动。
李春华说罢便开始为宋河斟茶,一开始倒还好好的,但后来不知怎地竟不小心将茶水倒了出来,茶水顺着桌子流到了宋河的身上。
李春华故作大惊,忙蹲到了宋河脚边,伸手去擦。
她容色甚艳,一举一动也颇为勾人,柔荑游走衣袖之间,宋河低头看着眼前女子,喉结微微滑。
一旁的朱澄算是看出来是个什么意思了。
眼看那两人视线交错之时,似有雷火轰动,他面色难看至极。
没眼看,简直没眼看!
但他也没出声阻拦,只拂袖离开了此处。
朱澄离开亭榭,走到了不远处站着的李春阳身边,他蹙眉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让李春华去诱引宋河是何意?
李春阳见朱澄眉眼之中透露出了不善之气,却也不慌,淡声回答,“自是让殿下能将宋河再抓得牢一些。”
朱澄听了这话面色却仍旧没有好转,他看着李春阳道:“我知道你是什么心思,老实些,别过火了。”
说罢,便离开了这处。
即便如此说,如此警告,但只要是没有阻拦便成。
李春阳又看了一眼亭内,那两人还在酿酱,眼看要发生什不可说的事情,她也没继续留着,转身离开。
*
京城的雪落了一日又一日,可过了一整个年,萧吟却也不曾经醒来。
过完了年之后,各地衙门已经开始重新上值,萧正上次气急攻心之后,晕了个两日,修养了个三日,马上就要可以下床了,除了整个人看着沧桑了些许,旁的倒也没有什么大事。
他养好了身上的病,便也开始上值去了。
过了一整个年,桌上的文书公务堆积起来,多得不像话。
他坐在桌前,随手拿起了文书去看,脑海之中却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萧吟的话。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萧吟至今还没转醒的迹象,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醒来。
那日他动了杀心,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他也是从那日之过后,才后知后觉,当初李春华落水,恐怕就是萧吟所为,而也是因此,朱澄同他们分道扬镳。
他从前只知道他不服管教,可是那天才知道,他原是想要去做乱臣贼子。
他不是不知道,景晖帝是什么德行,他确实有些太不堪说了。
可皇帝不堪为帝,也终究是皇帝。
古有三纲,首先便是君为臣纲。即便说当主君的再不好,可做臣子的也断没有驳斥的道理。
就是这么些个谎话,将人框死,哄得人肝脑涂地。
想到这里,萧正忽想起来了萧吟幼年之时问过他的话。
萧吟小时候在读到三纲五常之时,曾问过他,“若君主败德辱行,也要尊他吗。若君主鲜廉寡耻,臣子难道也要遵从所谓的臣纲吗。”
不同于现在,那个时候萧吟还小,问出这话的时候,心中并没有答案。
萧正他极力回想自己那个时候是如何回答萧吟。
他终于想起他说了什么。
他说,“天子之所以贵为天子,便是因为他有这样的权力。”
权力二字,恐怖如斯,不可名状。
估计从那个时候开始,萧吟就觉得他说的全是些屁话,后来再也没有问过他这样的问题了。
萧正没有再想这些,他现在想起除夕那个晚上,眉眼都止不住地跳动。
后来,那一夜的事情成了萧家的禁忌,谁若去提,萧正便将谁杖则三十。
如此,便再也没有人敢去说起此事了。
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是事情是轻松的,况说萧吟想要做的事情,本就是在和天赌命。
他想,若萧吟当真撑不过去了,那便是他命该如此。
就当他要看起文书之时,门外却进来一人,他道:“大人,都御史大人来见。”
李柯?李都御史?
他来做什么。
两人上一次见面还是在贡院门口,他和齐峰吵了一架,而后来两人或觉尴尬,也没有刻意再去见面,倒没想到今日他竟会亲自来见他。
萧正起身,出去见客。
厢房之中,李柯已经等在了此处。
还不待萧正开口,就已经见李柯迎了上来,“阁老可还好?前些时日听闻你病倒,却没上门拜访,真是罪过罪过。”
萧正也不同他说这些客套话,只是问道:“我躺在床上,未着衣履,也无颜见人,出门见客反倒还要穿穿脱脱,大寒天的,你不来见我,那是给我省事了。只不知,今日你来,可是有何事要同我说?”
李柯穿着官服就来了,难道是官场上的事情?
萧正想起前几日,刑部的左侍郎黄渠去杨家想要抓人,差得就是李柯手上的这道文书。
难道是为了此事而来?
果不其然,就听李柯开口道:“还不是因为杨家的那事吗……”
公子他悔不当初 第9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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