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茜疲惫地挥手，道：“丁哥丁嫂有所不知，龙虎山的修炼，和茅山不一样。龙虎山的修炼，一旦走上岔路，就很难回头。”
    还有这种说法？季潇潇和丁二苗对视一眼，各自沉默，也不好询问。
    修炼的路径，是人家的门派秘密，如果张口就问，那就和张道玄一样不懂事了。罗茜要说，自然会说。
    罗茜苦笑，道：“龙虎山修练的是天师正法，修心大于修术，道心乱了，道术就无法大成。不是自吹自擂，也不怕你们笑话，龙虎山是道教祖庭，讲究的是王者气度。念虚天师的风范，你们也见过，宠辱不惊临危不乱，最后舍身赴死，也面不改色。这才是真正的龙虎山天师啊。”
    “此话不假，念虚天师的风采，我们素来敬仰。”丁二苗和季潇潇一起点头。
    罗茜也点头，道：“张道玄假冒我的意思，来茅山骗取天师令，实在荒谬。这种事，别说是修道之人，就算普通人，也不会这么幼稚吧？由此可见，他心魔已生，难以回头了。”
    季潇潇叹气，道：“想必是他在神农架一带受了大委屈，所以才没有考虑周全。”
    “这也是他心性不稳，才容易被外界干扰。”罗茜又摇头，道：“也许是我错了，我教徒弟的方式，错了。”
    丁二苗急忙劝解，道：“你也不用自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气运和造化，有些事，人力难以左右。”
    罗茜长叹，道：“丁哥，还是你们茅山教徒弟的办法好，散养。呵呵……张道玄是我圈养出来了，终究少了点悟性，融不入大道啊。”
    茅山一脉，对徒弟是外松内紧，外人看起来，的确像是散养。
    比如叶孤帆学道，丁二苗几乎不管，万书高也不怎么管。丁二苗当年也是，三贫道长经常云游，就让他一个人在齐云山的道观里胡闹。
    而龙虎山却不一样，对弟子要求严格，从小就有各种规矩。罗茜传艺张道玄，更是非常严格，一直秘密训练，不许张道玄心有旁骛。
    “别这么说，孩子还小，慢慢教育，一定会成才的。”季潇潇只好好言相劝。
    事已至此，除了劝解之外，又能怎么办？
    “成才是没指望了……”罗茜苦笑，沉默片刻，忽然起身，道：“不打扰丁哥丁嫂了，我这就告辞。等我以后取回天师令，再送来茅山。”
    “罗茜等等，听我说。”丁二苗也起身，道：“天师令的事，另当别论，放在龙虎山和茅山，都是一样的。主要是张道玄的事，我觉得不应该和孩子置气。他去神农架，也有危险。如果需要我们帮忙……”
    “不，张道玄的事，我自然会去处理，就不麻烦丁哥丁嫂了。”罗茜笑了笑，笑容之中，却都是疲惫。
    丁二苗被再一次谢绝，也只好点头，道：“好吧，我们送你。”
    季潇潇也点头，和丁二苗一起，送罗茜出观门。
    观门前的空地上，罗茜再次稽首作别。
    “罗茜，我有句话，不知道可不可以问？”季潇潇忍不住，问道。
    “丁嫂请说。”罗茜说道。
    季潇潇点点头，道：“假如……我说的是假如，假如张道玄挑不起龙虎山的担子，你打算怎么办？是不是还要辛苦二十年，重新培养一个接班人？”
    刚才察言观色，季潇潇就知道，罗茜对于张道玄，已经不抱有希望了。所以想知道，张道玄之后，罗茜还有什么计划。
    第2111章 六道遁符
    季潇潇问的问题，有些敏感。
    丁二苗想要阻止，但是已然来不及。
    但是罗茜似乎不以为意，平淡地道：“我受念虚天师的恩德和委托，为龙虎山培养接班人，义不容辞，责无旁贷。如果张道玄不能继承大任，我自然另选弟子。”
    这番话，果然是龙虎山的风范，波澜不惊，却暗含千钧之力和无比坚定的信念。
    “真是辛苦你了，多多保重。”丁二苗和季潇潇一起说道。
    “谢谢丁哥丁嫂，我这就告辞。”罗茜一笑，转身而去。
    “慢走，保重啊！”丁二苗本来想利用自己的修为，把罗茜送回龙虎山的。但是转念一想，罗茜不欲别人插手龙虎山事务，自己出手帮助，说不定，会引起罗茜的误解，于是只好作罢。毕竟，这时候的罗茜在伤心失望之中，不能受刺激。
    看着罗茜落寞的身影飘远，丁二苗和季潇潇都觉得心里压抑，脸上也难开笑颜。
    良久，季潇潇问道：“二苗。你说罗茜是不是一定要培养出满意的传人，才可以解脱？”
    “应该是吧，她要的是一个顶天立地的龙虎山天师。”丁二苗看着远方，缓缓说道：“张道玄气度不够，格局上输了。据我看，罗茜是注定要另选传人了。”
    “真难为她了，一个女人，一辈子都献给了龙虎山，唉……”季潇潇叹息不止，道：“龙虎山看起来很大，道士很多很热闹，能够给罗茜帮忙的，恐怕没有。能够理解罗茜苦楚的，大约也没有几个吧？”
    “是啊，我当年……出山，还有展展师妹，还有李清冬，遇上个事儿，好歹有个商量计较。而且，龙虎山念虚天师，也一直暗中关照。”丁二苗点头，说道：“对比起来，我比罗茜要幸运。”
    季潇潇一笑，道：“我们也是受过龙虎山恩德的，比如当年，念虚天师传法碟去地狱为你求情。比如后来，你得到了天师令，才回家收服了陵山县的老鬼们。现在罗茜有困难，二苗，你就没有办法帮一把？”
    “我自然想帮忙，可是罗茜不让啊！”丁二苗微微耸肩，苦笑。
    “她不让，我们就不能偷偷帮忙？以你的修为，想瞒住罗茜，不让她知道，不难吧？”季潇潇又问。
    丁二苗想了想，道：“这个对我来说，自然不难。但是我总觉得，这是对朋友的欺骗和不尊重。所以，我也纠结啊。”
    “想要两全其美，确实难。不过来日方长，我们也可以帮一帮罗茜以后选定的弟子啊。”季潇潇说道。
    丁二苗点点头，道：“行，我留意就是了。受人恩德，总要报答的。”
    季潇潇这才一笑，恢复了开心模样。
    夫妻俩在山门外散步，闲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忽然间身边风声一动，一个胖子，顶着一头的黄土，狼狈地出现在丁二苗夫妻的面前。
    季潇潇扭头一看，立刻皱起眉头，道：“万书高，你怎么每次回来，都是这么一副狼狈样子？”
    来人正是万书高，衣衫褴褛，面容疲惫，不过两只眼睛还算有神。
    “二苗哥，潇潇嫂子，我这是回来给你们报喜的。赶路急了点，就是这个样子了。”万书高嘻嘻一笑，道：“要不，我先去洗个澡，给祖师爷上个香，再来跟你们说话？”
    “你回来报喜？真是太阳打西边出了。”丁二苗一笑，道：“我猜，你又是顶不住，回来歇口气的吧？”
    万书高还是那模样，死鸭子嘴硬，挺胸说道：“二苗哥你也不要那我看扁了啊，我现在的修为，纵横畜生道，哪里还有对手？我是怕你们等消息着急，所以回来……”
    “去去去，先去洗澡，把你从畜生道里带来的腥臭洗干净。沐浴以后，再来说话。”季潇潇以手掩鼻，厌恶地说道。
    万书高此番来自于畜生道，身上的确味大。
    “那好，那好，你们等我沐浴以后，再来报喜。”万书高贼笑两声，转身溜进了观中，自去洗浴。
    看着万书高的背影，丁二苗摇头无语。
    季潇潇问道：“这是万书高第几次逃回来了？好像他昨天早上，才回来一次吧？”
    “我记得，给他画了七张六道遁符，应该是第七次了。”丁二苗说道。
    万书高进驻畜生道，丁二苗画了六道遁符，送给他保命。危难关头，万书高可以祭出这张遁符，从畜生道直接回到人间道。结果万书高进去畜生道以后，危险不断，每次都是靠着遁符，才得以活命。
    丁二苗也知道万书高喜欢吹牛逼，所以每次只给一张遁符。这样的话，万书高遁回人间道之后，就会再次回茅山，领取下一张遁符。
    就这样，丁二苗一共给出了七张遁法。而万书高，也一共其次，从畜生道落荒而逃。
    “这才多少天，逃回来七次，真是服了他了。”季潇潇好气又好笑，道：“要不是嫌弃畜生道埋汰肮脏，我都想去看看，那里面究竟有多么可怕，让万书高每次都铩羽而归。”
    丁二苗一笑，看着仙人洞的方向，道：“如果叶孤帆可以降服血猴子，和万书高同去畜生道，就不会这样寸步难行了。”
    “就怕到最后，万书高这个不要脸的，又把所有的功劳，都归在自己头上。”季潇潇说道。
    “这都是意料中事，还用说吗？”丁二苗大笑。
    夫妻俩就在观前散步，闲话漫谈，等待万书高沐浴出来。
    可是等了半天，也没见到万书高的影子。
    丁二苗皱眉，道：“明月清风，去看看万书高，为什么还不出来？”
    明月清风应声而去。
    少顷，清风汇报，道：“师祖，前掌教真人大概太辛苦，已经在他自己的卧室里睡着了……”
    “这个夯货，我在这里等他，他居然睡着了！”丁二苗大怒，道：“去，放火把他的卧室烧了，看他起不起来！”
    “知道了！”清风答应一声，扭头就走。
    可是走了两步，清风觉得不对，回头道：“师祖……真的要烧房子呀？”
    第2112章 七进七出
    丁二苗挥手，没好气地道：“烧，把他给我烧成烤猪，中午给你们下饭。”
    “师祖……”清风拿不准真假，站在那里不敢动，可怜巴巴地看着季潇潇。
    季潇潇一笑，道：“算了算了，让他睡吧。等他睡醒了，再教训他。”
    清风如释重负，从丁二苗的身边溜过，找明月一起去玩了。
    “二苗，反正叶孤帆驯服血猴子，还得一些时间。不妨让万书高歇着吧，你看他的颜色憔悴，估计在畜生道，也没少吃苦头。”
    “既然你求情，那就便宜这个孙子了。”丁二苗哼了一声，摇摇头。
    从茅山一脉的辈分上说，丁二苗是师叔祖，万书高是师侄孙。丁二苗说万书高是个孙子，也无不妥。
    万书高此刻的确累了，洗澡以后，回到自己的房里，便呼呼睡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午后，万书高才醒来。
    虚云观后院里，丁二苗教两个童子下棋，季潇潇在一边操琴，其乐融融。
    万书高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咧嘴一笑：“二苗哥，潇潇嫂子，我起来了。”
    “舍得起来了？”丁二苗也不看他，漫不经心地问道。
    季潇潇也住了琴，一边喝茶，一边斜眼看万书高。
    “是啊二苗哥，我起来了。我这次回来，是给你们报喜的。”万书高没脸没皮地笑着，道：“根据我在畜生道里的经历，结合那边的局势，我算了一卦，不用多久，我就可以一举扫平畜生道，让他们对我服服帖帖。”
    丁二苗依旧看着棋盘，问道：“你说的不用多久，是多久啊？”
    “哦……短则三个月，长则三五年。”万书高说道，一边眼神闪烁，打量着丁二苗的脸色。
    “长则三五年，果然不用多久！”丁二苗哼了一声，道：“三五年以后，我面前的明月清风，都长城小伙子了！”
    “那就让他们长呗，长出来，不都是我们茅山派的人才？”万书高嘿嘿而笑。
    丁二苗猛地一扭头，冲着万书高瞪起了眼睛。这家伙就是会打岔，你说城门头，他说马屁股头，从来没个正经时候。
    “二苗哥，别这样看着我呀，地藏王菩萨，在畜生道也有分身，可是他努力多少年了，不也没有度化那些畜生吗？”万书高小心翼翼地说道。
    “可是，你在畜生道那么久，七进七出，见到地藏王了吗？”丁二苗板起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