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PO文学
首页情赊美人心 第16节

第16节

    檀婉清满腹的心事的躺在烧得暖热的暖炕上,不知怎么睡了过去。
    梦中的她,周身冷极了。
    就像当初被人赶到寒的刺骨的溪流,淌进肮脏腥臭的泥泞中一样,后背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加杂着模糊的不怀好意的笑声,一切都是那么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拼命迈动的双脚,不敢停下来,忍着疼和溅出的泪,暗暗的告诉自己,还有机会,不能在这里倒下来,不能,不能……
    喘息着的从梦中惊醒的时候,汗与内衫已湿透的黏在了一起,额头细细密密的汗,她平复了许久呼吸,才起身。
    早上本还是光风霁月的青空,此时阴霾密布,只一个晌午的时间,就变了脸,正如檀婉清此时的心情。
    这样不甚好的梦,是不是也在告诉自己内心的忧虑,与其说承受不了精神上的压迫,更不如说是她对这具身体,无什么办法。
    别说是百倍奉还,就一鞭子就已经是极限。
    瑞珠还没有回来,檀婉清打起精神,从旧南阁子里取出几件衣服出来,随便包了包。
    随即起身下地,便去了院子。
    看似延着蜿蜒的石子路随意走动,但目光却小心的在周围青砖墙处轻扫,直到走到推放柴火的厨房外侧角看了一会儿,才又返回卧室,想了想,起身找出了几块瑞珠买来,准备给她做衣裙的细棉,用剪子将其剪成了条,系在了一起。
    待到瑞珠回来的时候,檀婉清正坐在杌凳上,轻蹙着眉头。
    见她回来,便轻声问:“拿到了?”
    瑞珠一路走的飞快,有些喘不过气,抱着东西连连点头,接着将包袱放到桌上,伸手飞快的打开,拨开了用于障眼的旧衣,露出里面四个金灿灿的小金锭。
    路上她已按小姐的吩咐,将四十两银子换成了四两金,剩下的银子全都换作了碎银和铜钱,方便路上取用。
    檀婉清见到点了点头,淡定的从袖中取出两只未绣花色的荷袋,将碎银分装其中,待瑞珠缓了口气,才又轻声问:“可寻到出城的人?”
    “是的小姐,寻到了,但不是粮车,是运布匹的车马。”瑞珠也赶忙坐下,抓了把铜钱悄声道。
    “布料?”
    “是的。”瑞珠小声道:“我打听放掌柜,他与城里的绸缎商曲家交好,他说前些日子曲家托谢大人的福,帮忙运了一匹料子入城,留下一些分到城中的布铺,还剩下几车,打算通过渡口运到临城呢。”
    一听谢大人三个字,檀婉清本能的手一顿,看向瑞珠:“运送路上有军兵?”
    “小姐放心,我打听清楚了,没有呢,拉布匹进城那时不过是谢大人顺手人情,曲家什么人,哪能次次都让大人帮忙,听说这次是雇了人护送,我已经托许掌柜找到了随同的管事,那个管事倒是好说话很,我只说走亲戚,路上怕不安全,想搭个便车,又塞了二两银子,他问都没问我们身份,就同意了……”答应的这般爽快,恁的好莫不是什么陷阱吧?
    倒是瑞珠想多了,对那管事来说,让两个女子搭个便车就能赚三两银,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儿,实在不算什么。
    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曲家多少也有耳闻,也是高门大户,有名有姓的,她倒没有疑虑。
    只道:“许掌柜可是知道?”
    “许掌柜以为小姐要买布呢,不知情……”
    听到这,檀婉清才放下心,轻轻将满了银钱的袋口拉紧,放在桌上。
    “明日什么时候出发?”
    瑞珠紧张的到现在还气不均,坐在那止不住的发抖,可回的却是利索,“那管事儿说了,明日赶渡口早船,四更就出发,让我们早一些到谷街道口那儿等。”
    “你观那管事儿可是信得过的?”
    “许掌柜也说他在曲家做了二十多年,极得主子的喜欢儿,又惯会做人,可奴婢却觉得这人油腔滑调,贪小便宜的很。”
    “他若正经不贪,我们也趟不上搭不上曲家出城的这趟车。”檀婉清反而不在意。
    瑞珠想到什么,有些担忧道:“小姐,我就是怕到了城门口,出不了城门怎么办?前些日子城门口还查户籍查得严……”也有许多牛马车被翻,她们两个大活人,怎么藏得住。
    “只能撞运气了,四个城门,唯有西城门走的车马粮货,又是四更那么早,兴许查的不是那般严,混出城的机会还是有的。”檀婉清也叹气口气。
    天色很快的暗了下来,平时这时,厨房已是点了火,热气腾腾的做起饭来,可是今日,卧室的两人都没什么心思,这个时候,都是满腹心事,哪有什么心情吃东西,檀婉清却不得不提起精神,催促着瑞珠道:“生个火也好,莫让人看出端倪。”
    瑞珠这才起身去了厨房,边升着火,切着面,差点落下泪来,下好了面,擦干净眼泪,将面端去卧室,眼圈还是红红的。
    檀婉清装作没看见的拿起筷子,可却只动了两口便放下了,食不下咽,便是这般感觉吧。
    瑞珠不是自己,她从未出过檀府,一旦走出了那道墙,外面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陌生的,这一路来一路去,飘泊不定的生活才最伤人。
    可又有什么资格说她呢,走出去,自己同样的茫然无措,一无所知。
    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屋子里已是模糊的看不清人影,两人坐在桌前已是半晌,这才想起来点蜡烛,火光在烛台上摇曳,这是黑暗里唯一温暖的光亮。
    也不知呆坐了多久,瑞珠想起什么,才从柜子里找出袄来,“今儿个下午北风呼呼的刮,都说明儿个有风雪,小姐可要穿厚实些,莫冻着,小姐最不耐冻的。”幸好她早有准备,前些日子冷时,就把冬天穿的厚袄取了来。
    那时候哪有什么钱,用的不过是布铺十来文一尺的粗棉,想到以前檀府时一到入冬,就有上百匹花样不同流光溢彩,滑不丢手的缎子送进府随小姐们挑选,暖绒的狐裘也是翻着花样的系,与之相比,显得手里的东西更寒酸。
    天上掉到地下,便是这样的滋味吧,她红着眼眶给檀婉清套上了。
    檀婉清侧身,轻轻的打开轩窗一点缝,外面黑不隆冬的一片,耳边听着的是外面的呼号的风声,似乎比下午时更大,这场风雪,倒是让她精神一振,道了句天助我也。
    才让瑞珠也将厚袄换上,然后取了四只小锭金子,一人两个,藏于袄内,再将烛光吹熄后,两人挨在一起坐于黑暗里。
    四更出城,她们便要提前三更离开宅子,怕睡过去,是绝不敢闭眼的。
    檀婉清便轻声,说的缓慢,将如何从宅子出去的想法告诉瑞珠,若虽以往寂静之夜,难免留下些许动静,可今晚却是狂风呼号,反而能遮人眼目。
    下午在宅院打量时,也细细看过,宅子左侧住着人家,右面临着墙,若真有暗哨监视,也只是在大门口附近徘徊罢了,总不能趴在墙头房顶窥探。
    尤其这样的风雪夜,当她们的灯熄灭的一刻,恐怕也是找个避风雪的地方歇了吧。
    不过两个女子而已,就算了是暗哨,应也不会全拿出探敌军一般精气神彻夜不眠的盯着吧。
    檀婉清稍放下心来,便有一搭无一搭的与瑞珠一人一句的说着话。
    当听到瑞珠说起,卫安城开的书院从城东那些富商那边赚了不少银子,有人便效仿京师,也办了个女私塾,用的全是女夫子,专门教些女子三从四德,琴棋书画刺绣等技艺,连曲家的几个年幼的小姐都进学了,许掌柜与开私塾的秀才颇是熟识,还跟他提起,是否有擅画的女子,许掌柜向我打听,问小姐有没有这般兴趣,可笑,一个月才三两银子,小姐一幅画便要卖二十五两呢……”
    檀婉清也只是笑笑,教三五小女孩画画儿这事倒是有几分兴趣,无关银子,不过消遣尔,只不过现在要离开了,再提这些已什么用。
    夜越来越深,以往这时,檀婉清已是沉入睡乡,可今晚只得强撑着眼皮,听着瑞珠黑暗里说着话,不知何时,提到了谢大人。
    “……小姐,那谢大人我还当是他多神气呢,今日才知,他身世凄惨着呢,听说没参军的时候父亲死了,留下孤儿寡母,都靠他一个人养,还有个生下来就痴傻的弟弟。”
    “弟弟?”本要眯上的眼晴,突然睁开来,黑暗里檀婉清震惊看向瑞珠。
    “是啊,听人说才五岁,他母亲头两年也病死了,就剩他和弟弟两人,你道他弟弟有多傻,五岁了还不会说话,大夫都说听说是有身子时没保好胎,受了惊,虽然最后生下来了,但脑子坏了……”
    弟弟?五岁。
    剩下的檀婉清没有听到,想到五年前那一鞭,心中惊疑不定,久未缓过神来。
    瑞珠一个人自言自语了许久,说到后面竟是垂下泪来,语气哽咽的道:“小姐,我,我们真的要走吗?”
    三更已到,檀婉清听到窗外已有星星点点的雪花打在窗上发出的沙沙响声,她咬了咬唇道:“要走,必须要走!一刻都不要留。”
    冬夜里的狂风肆无忌惮,直直的灌入衣襟之中,吹得人心口冰凉。
    这样的夜里,各家的窗户都紧紧实实地关着,未有一点灯光,瑞珠匆匆的用帕子将厨房的几块米糕与饼包起来,塞入包袱里,这才随着小姐钻进厨房旁边放着干柴的侧墙。
    幸好的这墙建的不高,否则便是踩着凳子也够不着顶。
    冰冷墙面贴着手心,刺骨的寒,檀婉清将系好的布绳搭过墙去,然后踩着凳子,在瑞珠的帮忙之下,翻过墙头,瑞珠用力扯住墙的布绳,让小姐顺着另一面的绳子滑下去。
    一落地,她便哈出一口雾气,看了眼四周,这时正是鼾声入梦,睡得入沉的时候,后墙半个人影都没有,因着风声,连牲畜也躲进了窝里,未发出一点声音。
    她急忙将手里的布绳紧紧栓在房后一株歪把槐树上,然后拽了拽绳子。
    另一边的瑞珠按小姐说好的,踩上凳子,将绳索在身前系了个套,然后一只脚伸进去踩着,借力爬上了墙头,在墙下面小姐的帮忙下,跳到了地面。
    瑞珠揉了下脚腕,却难掩兴奋之色,既然出了宅院,主仆二人便再也不敢耽搁,将绳子扔进墙里,便一刻不停的顺着小路快步向曲府马车经过的路口走去。
    瑟瑟的寒风在各大街上,呼呼地刮过,这样的寒冷,便是连乞丐都不见踪影,街道一角,却有人焦急的拿着包袱,不断跺着脚眺目张望。
    这一待便是漫长的一个时辰,直到隔了一条街的澡浴堂子开了门,传来伙计的泼水声,等得全身冰冷,焦急万分的檀婉清瑞珠二人才总算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嗒嗒马蹄声。
    等得近了,借着点光亮,模糊看得清车的样子,车体颇长,带着棚子,布料可不同其它,路上湿了染了卖不出去可是不好,全都搭了棚子。
    前面赶马车的人,看到街角模糊有两人站着,还纳闷半夜三更寒冬刺骨在这干什么呢,待到最后一辆车经过,才有个人跟在后面偷偷摸摸冲她们两个召手。
    “快点快点,小点声,哎呦喂,这天儿冷的,我还以为两姑娘来不了,得儿,既然来了,就送佛送到西,这最后一车棉布我让人故意装了八分满,倒出点地方来,姑娘就委屈一下,进去蹲一蹲,等出了城门,遇到合适的地方,再悄悄放你们两个下来。不过,咱有言在先,我是看着两位姑娘可怜,才答应稍上一程,本就是瞒着人的事儿,你们可别给我出声捅漏了,否则可别怪我不认帐……”
    檀婉清二人一听,相视一眼,欣然点头答应,这人既然能偷带她们出城,必是与守备的军兵熟络的很,两人自然求之不得。
    在那管事儿掀开块布,露出一小块空隙,檀婉清与瑞珠只一顿,便将头一低,缩了身子钻了进去,那管事儿将布一放,拍拍了手,绕过车,一屁股坐了上去,对着赶车的伙计便不耐烦的道:“快走,天都快亮了!”
    深夜的寒风里,一行拉着布匹的马车,浩浩荡荡向西城门行去。
    第二十八章
    严风刮地,马拉着车辆,在寒风中快速奔跑起来,这让躲在车棚内里檀婉清,暗暗叫起苦来,她这样的身子骨怎么受得了这样的罪,跟像用刀割的一样难受。
    瑞珠离得最近,能清楚听到紧紧抱着膝坐在那里的小姐,牙齿上下“咯咯”的声音,十分可怜,她也冷,车板底下一直往上凉飕飕的窜着寒风,连她手脚都快没有知觉了,何况是更畏寒十分的小姐。
    赶紧把包袱里的衣袄取出来,搭在小姐的身上与腿上,可即使如此,仍不觉暖和。
    檀婉清鼻息吐着白色雾气,虽受着这样的罪,心里却是舒了下口气,看着车行的路,似乎已经顺利的离开内城了,她忍着冷,轻掀起盖布一角,看了眼外面。
    凛凛严风,天色仍然昏暗,却已能看到周围无什么城墙,人家,隐隐的一片荒芜田地的样子。
    “瑞珠,已经出城了。”檀婉清悄悄的在瑞珠耳边轻轻道。
    瑞珠听罢眼里是有欣喜的,表情是大大的舒了口气,黑暗里拍了拍自己胸口,然后双手赶紧拉着小姐的手,欣喜的用自己手心里的唯一的一点温暖搓着。
    檀婉清呼着冷气,此时也只能手脚僵硬的靠着瑞珠的一点点体温坚持下去,
    出了城门,一行马车哒哒的向外城行去,最后一辆赶车的管事儿马夫两人坐在车前,马夫有经验,带了一壶廉价的烧酒,路上与管事儿一人一口,边说着话儿,边吃着酒御寒。
    车里被瑞珠搓手的檀婉清听到声音,却是侧着耳朵细听,隐约能听着两人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娘的,还以为这趟讨了个好差事儿。”掌事冻的啐了一口吐沫,恨恨的骂道,“早知道是这么个鬼天气,还不如在家搂老婆孩子舒坦!”。
    那赶车的伙计讨好道:“虽是风雪大了点,但这一趟,主家怎么也能给管事儿十两八两的赏银,这可比在府里当差赚多了。”
    管事不知说了句什么,那伙计在风里声音有些大,“不瞒管事,我这是第一趟赶外面的差,一直走的心惊胆战,虽然只有两个时辰的路程,可小的听说现在外面不太平,不少地方都有土匪瓦刺出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遇到啥事,这心总觉得空落落的不得劲,您说,咱这趟差,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怕什么?前面拉的那一车壮士是吃干饭的?瞧你那点胆子,还养家糊口呢。”
    “这不是心里打着鼓吗,咱出了城,不是还得走一段荒道吗……”
    “放心吧,别的地儿不好说,卫安城周边三十里内没什么土匪出没,早就被谢大人手下的兵马扫了个干净,谁还敢到这一片来,渡口这一条道一年来我来回个六七趟,一点事都没有,你就把心落进肚子里,我保你没事……”
    风大,加上车轮轧道的声响,檀婉清听的有些模糊不清,但大概意思是弄清楚了,这趟货,五车的布料,一车的打手,虽然到渡口有一段荒道,可周围的土匪窝子都被谢大人带人清理个干净,那管事走了一年,也无什么事。
    总的来说,跟着这一趟车,安全还是能保障的,不会担心出什么事,且能一直送到渡口坐船。
    檀婉清暗自算了下,现在这个时辰大概是三时左右,两时辰到渡口,那就是早上七时,自不去坊市卖货后,平日她与瑞珠无什么事。
    她习惯睡到自然醒,瑞珠怕吵醒她,近些日子起的也晚,冬日的早晨六时天儿还是暗的,等到七时那暗哨发现了不对劲,自己与瑞珠已赶上了船,离开了益州卫安,就算策马最快一个时辰,也是赶不及的。


同类推荐: 浓精浇灌小白花(快穿 nph)九零千万富翁的独生女王爷每天都想以身相许(重生)穿成恶毒反派们的替嫁小师妹重生一九零二窃国大盗穿越之平淡人生娇花攻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