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PO文学
首页师弟为何那样 师弟为何那样 第10节

师弟为何那样 第10节

    清清在这份热闹里驻足良久,悄悄地跟着新娘进了喜房。
    房内依然是满目的红色,但隔绝了外面的嘈杂,是另一方小小天地。榻上洒满了花生红枣,阿春端坐在花生红枣中间,双手放在膝头,袖口露出葱白的指尖。
    如同天底下任何一个美好的新娘,正忐忑地等待她的良人。
    良人还没等到,等来了一个好奇的姑娘。
    “阿春姐姐,你今天真好看。”
    阿春分辨出这是清清的声音,她笑道:“你这丫头净会说好话,我蒙着盖头,你怎么晓得好不好看?”
    清清也笑嘻嘻的说:“阿春姐姐平日就很好看,今天要给新郎官看,当然只会更好看。”
    阿春循着声音的方向,伸手轻轻掐了她一下:“小丫头片子,等你将来嫁人了,看我怎么羞你。”
    清清摇摇头,虽然她知道对方并不能看见:“那还早的很呢。”
    “不早啦,过了年,你也十四了……”
    “十四又怎么样,师父也还把我当小孩子呢。”
    “那清清也觉得自己是小孩子吗?”搁着盖头,阿春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告诉姐姐,有没有中意的小郎君呀?”
    清清嘟囔着:“没有……什么中不中意的,我都不晓得那是什么。”
    “就是,会经常想他,”阿春轻轻地说,如同呓语一般“想要他也这么想你,会想跟他在一块儿,会为此做很多事情。”
    而她为杜桐生做了太多事情。
    有的事他知道,但更多的是他不知道的。
    比如,他单知道前年初春,她穿着单衣,在刚化冻的河边洗衣裳,惹得他万分心疼,却不知道那天她家中水缸本是足的。
    他单知道,那次撞见她一个人在树林子里抹泪,在他反复追问下才透露爹爹要将她嫁给旁人,让他怒火中烧,誓要护着她周全。却不知道她为了这次巧遇,在林中守了一早上。
    每次他来家中拜访,柳姨总会找借口出面攀谈,他走后,柳姨又会拐弯抹角地朝她打听关于他的事,她佯装天真,都一五一十说了,这些事,她从未向他提起。
    青耳菇上市,爹爹上山采了许多。她与他闲谈,故意抱怨家中养的兔子误食了一些,结果死了好几只。他果然有兴趣,问了许多细节,她都据实以告,至于兔笼离灶房那么远,青耳菇如何能被误食,她却从不提及。
    过几日,爹爹要独自去泰安镇卖菇了,腿脚不便,又连日大雨,道路湿滑,万一路上有不测……她蹙着眉头,眼角含泪,将心中忐忑都诉与了他,经过他好一番拍抚安慰才肯平静。
    后来变故陡生,她一下子成了没爹没娘的孤女,看不到前方路在何处。她扑到他怀中梨花带雨:“桐生哥哥,我只有你了,你不能丢下我。”
    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答复,她只把头埋得更深了些。等他试探着抚上她的脸,她又轻轻避开,如受惊小鹿一般啜泣:“你可不许说话不算话……”
    想到这里,她在盖头下的红唇勾起,羞涩地笑了。
    他说话算话,娶了她,而她,终究是没看错人。
    她绝不会看错人……
    他是那样好,从小就温和知礼。小时候他们一处玩,他就已对她处处维护,百般照顾,会为了她呵斥那些平日在村里无法无天的混小子。
    他为她出头,她噙着泪扑到他怀中,语无伦次地表达对他的心疼,仰头看他的眼神里全是依恋。
    他将那份依恋看了个明白,他为此享受,她是知道的。因此她不吝于一次次扮演一个柔弱无助的可怜姑娘,而他,亦从未叫她失望。
    这份温柔,得她全数占有,别人一点也不能分。
    即使中间有过一点小小的差错,但是没关系,她很快就让他做出了选择。
    他做了对的选择,所以如今她穿着嫁衣坐在这里。
    实在是人世间最圆满。
    她的桐生哥哥,她的良人。
    她的,夫君……
    “阿春姐姐,”她听到身边的姑娘轻轻的说“嫁给他,你开心吗?”
    她现在开心得快疯掉了!
    但她只能笑着说:“哪有问新娘子这个的。”
    清清却又问了一遍,带着异于以往的执拗:“我只是想知道,你开不开心。”
    她依然微笑:“自然是开心的。”
    她还想说些什么,清清却笑嘻嘻打断了她:“那就好!我就希望阿春姐姐开开心心的,如果以后有什么,你就来观里找我,我替你出气!”
    她握住清清的手:“好妹子,不瞒你说。我小时候一直想要个妹妹,就如你这般可爱的那种。”
    清清反握住了她:“我也一直想要个师姐,温柔脾气好可以和我玩的。奈何师父一直只有我一个徒弟,到头来,我反而做了别人的师姐。”
    阿春被逗乐了,噗嗤一声笑出来。
    清清摩挲着阿春的手,只见十指纤长细腻,还涂了鲜红的蔻丹,不禁赞道:“姐姐的手真好看……咦,这袖口花纹好别致,是自己绣的么?”
    阿春羞涩地说:“是啊,我们贫苦人家哪有钱置办成衣,就这点花样,我绣了好几年。”
    清清定定地看着她:“姐姐绣工真好。”
    阿春道:“事关终身,自然要用心些。”
    清清又道:“与上次那条帕子比起来,简直看不出是同一人所出。”
    新娘又笑了,她低低地叹道:“傻姑娘……”
    ————————————
    清清离开喜房的时候,外面已经开席好一会儿了。
    席上都是些平常农家菜色,但胜在新鲜爽口,清清却毫无胃口,她拿过桌上的酒壶,不顾桌上旁人的异样眼光,为自己斟了满满一杯。
    酒是新醅的,颜色浑浊,漂着一层浮沫,清清静静地饮,也静静地打量几步外,正挨桌给人敬酒的杜桐生。
    杜桐生一身喜服,比起平日里的温雅稳重,更添了几分风流倜傥。他已经饮了不少,脸上有些许潮红,但仍与人谈笑风生,脚步不见凌乱。
    好一个意气风发的新郎官。
    清清默默地看着,想到他做的那些事,只觉得荒谬至极。
    田朗不知道柳氏是假孕,这一点,在双星引煞阵的那晚,她和师父都有了猜测。因为能最大程度激发亡魂恨意的法阵,竟不能让田朗对柳氏作出任何攻击。
    他不仅不恨她,甚至对她有歉疚,因为他在山上遇见了从山坡跌落而双腿骨折,奄奄一息的柳氏,便动了歹念,胁迫囚禁了她。
    趁人之危也好,虚与委蛇也罢,从始至终,柳氏想的只有逃离。但奈何身体虚弱,仅凭自身气力仅能勉强到村口,银钱更被田朗搜刮走,她只能求助于人。
    没有人愿意帮助她。
    淳朴善良的农妇,听了她的哭诉会啧啧感慨,但转头就与旁人笑她自作自受,本来就是风尘里的下贱东西,能安安稳稳跟了人,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老实勤劳的庄稼汉子,承诺愿意帮忙,又为难地表示自己这样做除了得罪人,没有任何好处,除非……
    直到她被赶来的媳妇甩了巴掌,被叱骂忘不了老本行,责令离她男人远些,她才恍恍惚惚,死了心。
    不是没有尝试过独自逃走,她拼尽全力,最远也仅仅到了村外的密林,田朗看她看得紧,很快就追上来,她只能承受他滔天的怒火。
    田朗不肯给她治腿,只肯让她用些健体的药,她不知道自己双腿什么时候才能好,也许一年,也许永远。
    就在她快要认命的时候,她看到了上门拜访的杜桐生。
    这个村中人每每谈起,都赞不绝口的青年,文雅俊秀,温文儒雅,最重要的,是他非常的心善。
    她如同溺水之人够到了浮木,不敢再贸然开口,只想慢慢试探他对她的态度,如果他并不对她避之如蛇蝎,也许还会有希望……
    他果然如传闻的一般温良,待她一直都很客气,在她屡屡找借口搭话的时候,也表现了十足的耐心温柔。
    但他终究还是拒绝了。
    他说:“既来之,则安之。”
    “现在已经很好,您要知足,不要有不必要的奢求。”
    他还说了什么,她不记得了,她只知道这次的打击是前所未有。
    因为她爱上了他。
    在这样的境地,以这样的身份,在她恍恍惚惚绣了一张有桐树的帕子后,她终于绝望地意识到,她爱上了他。
    他爱的是那个所谓的继女,而她绝不会让他们如愿。
    假装怀孕,劝说田朗嫁女,她会想办法拿到彩礼,到时候就算不能远走高飞,哪怕事情败露,她也绝不后悔。
    直到继女去寻父,她一人在家,那个温雅的青年再一次叩了她的门。
    他说:“机会难得,我助你逃离此地。”
    他说:“路途遥远,此去珍重。”
    他说:“我听阿春说你需定时服药调理身体,我去帮你取一碗来。”
    后来瓷片破碎,药汁四溅,她在痛苦喘息中看见了一个个幻影,压着她,欺辱她,那是过去最折磨她的回忆。
    极度痛苦间,她听到青年在喃喃自语。
    “我本来是想让你走的。
    “可是她不喜欢。”
    她的一生就到这里。
    这些画面在幻阵中一一浮现,师徒三人皆默然不语。
    柳氏的魂魄早已超生,他们本无媒介得知这些,但那日,清清在柴房捡到手帕后,悄悄撕了一角。
    她不仅看出上面有桐树,还有柳树,于是多了个心眼。这么粗劣的针脚,怎会出自一个早早就开始在家中帮忙的贫家姑娘之手。
    喜帖已经送到手上,师父说,这件事他不会再管,他们来这西南小镇近十载,为的是平静安稳,万不可节外生枝。
    但她非要偷偷来这一趟,叫自己死心。
    新房内,一身朱红的新娘掀开盖头,露出如画的眉眼,红唇轻启,柔柔地说:
    “她本不该想这些东西,是她活该。”
    清清不记得自己怎么走出的房门,只觉得这农家腊酒着实淡,她如饮水一般饮了一杯又一杯,还没咂摸出酒味。
    等杜桐生敬到他们这一桌时,她已经微醺半醉了。
    众人纷纷起身道喜,她也摇摇晃悠站起,送上了酒杯。
    “祝新人……永结同心。”
    她喃喃地说。


同类推荐: 凰兮凰兮从我栖反派的自我修养黑化魔王养成中风妒桃花慕卿回与天同兽养了四年的儿子成精了刚刚被贬,你告诉我这里是遮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