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淮的故作矜持瞒不住冰雪聪明的顾小久，可她并不揭穿，笑盈盈拉着狗淮看评论。
    “快来快来，我刚从b站出来，可有意思了！咱们再去看看微博。”
    眼下，短视频的使用率并不高，年轻人之间的风吹草动一般都是发生在微博、b站、爱疼哭秒头之间。
    前两者是主战场，苏淮的唱歌视频同时登上了微博热搜和b站首页推荐。
    16年的微博尚未极端饭圈化，还有催生网红的基础，苏淮的视频就在这种情况下自然爬上热搜榜的。
    名次不高，90多名，但是全都是真实流量，被转发的次数很多。
    唔，一天一夜之间1.2w转发加上8000+评论，这在野生玩家中真算得上火爆了。
    说起来，苏淮还是沾了裴姝虞、陈暖晗和颜梦清的光，第一条评论便是——
    【哇！又是首师大……怎么回事？母校现在这么人杰地灵吗？】
    明显是她们的热度尚未散尽，然后延续到了苏淮身上，很意外，但也可以理解。
    然后底下跟上了一排帝都大联盟院校的夸夸和酸话。
    【我们五道口职业技术学院什么时候才能有这种又帅气唱歌又好听的男神啊？】
    【楼上的你疯了？他唱的是李健的歌！】
    【我没疯！在校的你倒是给我找出第二个啊？】
    【眼皮子这么浅？在我们西便门艺校里，这种水平怕是上不了台】
    【央音牛哔！最近十年里，贵校一定涌现出了不少知名歌手吧？】
    【积水潭女子师专实名羡慕首师大的姐妹！你们吃得太好了呜呜呜tt】
    【首师大的姐姐们，来自魏公村女子职业技术学院的同届小迷妹跪求一个联系方式！不管是什么账号，能让我关注上就行！】
    【醒醒，我们首师大的想看到他都得守在男寝楼下……】
    【他叫什么？没有网络账号？】
    【苏淮，据我所知，没有】
    帝都高校联盟之间的合作很多，前两天刚凑在一起开完运动会，所以一有热闹就爱扎堆，正是这帮人撑起了视频的基础热度。
    其实苏淮对于她们的评价并不关心，但是顾久玥爱看，索性就陪她看了下去。
    总体而言，大学生这边的发言都挺克制的，不算夸张。
    来自外界的评论才叫邪乎。
    闷骚口嗨的发言占据其中的一大半——
    【这手指的长度！这按键的速度！把那两根手指给我，我愿意拿命来换！】
    【就要两根是什么意思？】
    【我也想要，我能嗦螺出火星子！】
    【行了，都是千年的骚狐狸，骗姐妹有意思吗？你那是想用嘴嗦螺吗？】
    【你懂个屁！我嗓子眼最敏感不行啊？】
    这楼底下全是类似的发言，更直白的都没法念，让苏淮这個玩惯了抖音的人感到极其不适应。
    如果是男人敢在微博上这样口嗨，怕不是要被锤死？
    苏淮只扫了一眼，急忙就想往下翻。
    结果还是晚了，顾久玥虽然只看清楚了前两条，可到底还是懵懵懂懂的问了出来：“苏苏，两根手指是什么意思啊？”
    “额……”
    重生以来第一次，狗淮被问题难住了。
    使劲挠着头皮，他感觉撒谎也不是，解释更不是，最后只好含含糊糊的回道：“这群人是那种网络口嗨党，她可能是喜欢舔男人的手指吧……”
    “噫，好奇怪哦~~~”
    顾久玥皱眉咧嘴，眼神看向苏淮的手指。
    “确实很长很漂亮，但是这有什么快乐的？不脏吗？”
    苏淮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破罐子破摔，选择把她吓回去。
    竖起食指，坏笑着冲她嘴唇戳去：“你自己试试呗？”
    顾久玥抬手把他的狗爪子拍开，气呼呼别开脸：“讨厌，我才不要！”
    好消息：她不问了。
    坏消息：她的眼神好像有点怀疑我是变态了……
    苏淮顿时大感蛋疼，主要是太倒霉了，这又不是自己作的死，完全是无妄之灾嘛。
    而且最关键的是，类似的口嗨到处都是，并不集中在某一个位置上，导致他想防都没法儿防。
    情急之下，他只好转移小顾的注意力。
    “谁拍的啊？角度这么差，伱再找一找有没有近距离的。”
    “好！”
    顾久玥兴致很高，从热搜词条里翻了过去。
    结果，越看越不开心。
    “怎么都是高糊的视频啊？而且没有一个拍全你正脸的……”
    苏淮笑了：“不然你以为我上台之前为什么要拉上帽子？”
    顾久玥一惊：“你当时就觉得自己会出名？”
    “那倒是不至于。”苏淮耸耸肩，“但我知道一定会有人拍，我只是不想把正脸暴露在网络上罢了。”
    “为什么？”
    原因那可就多了。
    比如当大佬尽量隐藏在幕后会更爽。
    又比如身为重生的挂逼，苏淮天然的想要在公众面前保持低调。
    再比如开挂太猛，颜值变化太大，现在暴露出去容易引发整容之类的争论……
    反正有百害而无一利。
    但苏淮的回答只提及了最微不足道的一点：“我希望大家更关注我的才华，而非颜值，我不需要那种肤浅的喜欢。”
    顾久玥能理解但是仍然有些不开心，嘟着嘴道：“你有才华又有颜值，让更多人看到有什么不好？我可喜欢你在台上光芒万丈的样子了……”
    苏淮心里一动，忽然问：“你小时候是不是有一个舞台梦想？”
    顾久玥愕然瞪大眼睛：“这你都能猜到？”
    果然，拿我移情了……
    这不是坏事，苏淮只是感觉有点好笑而已。
    “嗯，我看出来了，你是一个有艺术天赋的小顾。”
    得到了“大神”的夸奖，顾久玥美滋滋的，并且她并不掩饰这种美滋滋。
    “我跟你讲，我小的时候音感特别好，每次疼的时候就听音乐，然后马上就能学会，跟着唱出来，那一刻我会忘记很多东西，只沉浸在那种音乐之美中……”
    苏淮不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可他看着此刻小顾眼里焕发出来的强烈光彩，不由自主的柔情大起。
    怜悯，大约是强者身上最宝贵的东西。
    苏淮已经拥有了强者的思维、强者的心态、强者的腹黑，可并未丢掉心底最宝贵的感情，他是发自内心的心疼顾久玥。
    “你的声线原本就好听。”
    他温柔的夸奖着小顾，语出至诚：“虽然中气不足导致缺乏支撑，但是我相信你唱一些不太需要技巧的小情歌一定比我好听……”
    “真的吗？”
    顾久玥眼底的光彩愈发闪耀，她有些羞涩，但又忽然大胆：“那……我给你唱一首歌？”
    “好啊！我给你伴奏，你想唱什么？”
    “算了算了……”
    事到临头，她忽然又莫名其妙的反悔了。
    “我想先把评论看完，然后晚一点我们可以去弹弹琴，你会四手联弹吗？”
    你会的我都会，你不会的，我自然也不会。
    苏淮摇头：“没有练过，我不喜欢和别人联弹。”
    此言一出，顾久玥脸上顿时浮现出失望，可是没等这一抹情绪彻底化形，苏淮马上接道：“……但是你例外，我们可以慢慢练。”
    转悲为喜，就只需要一秒。
    小顾努力抿着嘴，不让自己笑得太不矜持，却下意识的用力点头：“那真巧，我也没有和别人联弹过嗳！正好我们一起练习！”
    苏淮笑着举手：“那就这么说定了。”
    啪！
    顾久玥抬手拍了上去，整个人的情绪高涨得像是小太阳。
    “看视频看视频！我就不信了，一个拍好的都没有？”
    事实上，收音很好的视频有不少，但是拍清楚了正脸的一个都没有。
    兜帽的遮挡是一方面，苏淮没有化舞台妆也是重要原因。
    强光下他的脸处于一种高糊状态，顶多能看到相当之笔挺的鼻梁，以及特别漂亮的下颔前半部，最后就是那种潇洒到旁若无人的气场。
    所以评论区也急。
    【求求了，首师大的姐妹们，有没有小帅哥的正面照片啊？！】
    【我以单身25年的灵觉发誓，这弟弟肯定帅得不行，但是看不清楚就很急，啊啊啊！抓心挠肝的急！】
    【我是首师大的，我发誓，苏淮巨丑！别急了】
    【狗屁！16届新生你能找出一个比苏淮更好看的男生？算上前三届他都第一！】
    【懵了懵了，到底谁是真的？】
    【用皮燕子想他也是帅哥啊！看气质看不出来？不够帅能养成这么唯我独尊的屌皇气场？】
    【噗！虽然好好笑，但是确实，苏淮在校园里确实挺屌的，属于是那种能跟系主任勾肩搭背，都不屑和同龄人玩的超级高富帅】
    苏淮看乐子似的看着她们的留言，一丝一毫都没往心里去。
    可是顾久玥不舒服了，气鼓鼓的嘟囔：“她们干嘛啊？凭什么一直说你坏话？”
    苏淮懵了：谁？谁说我坏话了？
    “不夸你的都是在说你坏话！”
    顾久玥是如此的理直气壮，都把苏淮整不会了。
    妞，你这是病啊……
    压根不讲理了，必须得都喜欢我才行是吧？
    有点好笑，又有点感动，他侧身轻轻撞了一下顾久玥肩膀，柔声道：“我不在乎她们，你觉得我好就好，其余的人都是nobody。”
    小顾被哄得美滋滋的，可又莫名其妙的笨拙起来：“陈暖晗也是？”
    话才出口，她自己就后悔了。
    搁心里面懊恼着：哎呀，我提她干嘛？
    于是惴惴的斜眼偷瞄苏淮。
    经历过的苏淮怎么会不懂？
    这就是喜欢啊……
    他很感动，却并不流露出来，笑嘻嘻又撞了一下她的肩：“今天是来看你的，所有人都是nobody，她也不例外！”
    在这种时候，尽管坚定就完了。
    虽然会显得有点渣，可是难道你讲大实话把她惹生气了就有意义吗？
    真正成熟的男人一定要懂得什么时候应该给予情绪价值，什么时候才需要进行敲打，以免对方得寸进尺。
    而小顾是一个不需要敲打的女孩，她连奢望都那么小心翼翼的，再欺负她，那还是人吗？
    这叫因人而异。
    就好比在你40岁那年，老婆忽然喊你早点上床，你想都不想就找了个借口：今天加班太累了，媳妇我腰间盘疼得要死，快帮我贴个膏药！
    然后第二天20岁的清纯女大问你“大叔我们晚上去蹦迪好不好？”
    你同样想都不想，咔咔往内库里喷了三下香水，然后数出四片杜蕾斯塞进背包……
    这种区别对待不用学，人类依靠本能就能做出“哪个更重要”的判断。
    而这种基于本能的判断，一定代表了你的真实心意。
    苏淮回答完，自己也愣住了一下。
    原来，小顾和小陈之间的差距已经这么大了吗？
    可惜……唉！
    这口气是为什么而叹的，他心里很清楚，也因此感到了悲哀。
    但小顾是那么的快乐，眼睛都眯成了月牙。
    “好吧，虽然有点假，但我爱听！”
    她的智商好似时刻处于一种薛定谔的状态，忽高忽低的，但她的小娇憨并不刺人，这就足够了。
    然后，她继续拉着苏淮看留言，也继续叽叽喳喳。
    在家里憋了好多天，她很有倾诉欲。
    这是她难得很像正常小女孩的一幕，然而，哪怕是在这种时刻，她都和同龄人大有区别。
    主要是聊着聊着就会不自觉的触碰到很深入的点。
    比如一边喜欢看那些女生夸苏淮，可又忍不住吐槽：“对于美好事物的向往是人类的天性，可是如果完全只关注美好的外在，却忽视了你在繁重学业之余好不容易挤出时间对钢琴和唱功所下的苦功，那就永远触及不到你最美好的本质，她们确实有眼无珠！”
    哪怕是以苏淮的脸皮，额头上都忍不住冒汗了。
    哈哈，哈哈哈……
    其实吧，我真没有付出特别多的努力，只是一般努力而已啦……
    实在没法解释，苏淮只好转移话题。
    “时间不早了，我们去弹琴吧？你不能太累，要早些休息。”
    顾久玥终于舍得放下平板了，兴冲冲起身：“好！那我们下楼，用中庭的那架斯坦威大三角！”
    她很雀跃，也不觉得需要避讳，于是就拉着苏淮的手，急急的走在前面。
    然后才刚刚走到楼梯口，顾同书就端着空的咖啡杯，好似意外的出现在书房外的过道上。
    刚露头时，老顾是笑着的。
    满脸温和宠溺，正要和顾久玥开口。
    然后，忽然看到两人拉在一起的手手，瞳孔猛的一缩。
    他笑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