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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十年之约 一剑断河

    “多谢前辈相送!”
    远远望着瀛海山上一行人,陈玉楼纵身一跃,踏水立在大湖之上。
    转过身。
    冲着那头昂首破水的老蛟抱了抱拳,朗声谢道。
    “先生客气了。”
    “不过……”
    “周某身形太过显眼,恕我不能送先生至湖边了。”
    周蛟连连摇头。
    对它而言,别说只是送行,就是再多的代价,在真龙遗蜕面前都不值一提。
    只是,如今闭关在即,实在不好显露真身。
    不然到时候又会引来无数麻烦。
    比如祭神。
    陈玉楼自然知道它的忧虑之处,当即摇头一笑。
    “够了。”
    “多谢先生体谅。”
    周蛟暗暗松了口气。
    这几年无人打搅,安心闭关修行,停滞多年的瓶颈反而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也让它渐渐摸索出来一点门道。
    香火那东西就是双刃剑。
    各有利弊!
    尤其越是临近走水关时,弊端就会被无限放大。
    接下来,它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闭关参悟龙蜕,同时将气息调整到巅峰。
    万事俱备,方能一事不愁。
    “那周某就先行告辞了……”
    说话间。
    周蛟一头扎入水中。
    周围冲天的大潮水势也随之散尽。
    只片刻的功夫,湖面便再度恢复平静,仿佛之前那一切从未发生过。
    见状,陈玉楼吐了口浊气,转身一步步踏水朝着瀛海山走去。
    每一步踏出。
    脚下的湖水就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
    自行凝聚成一道道无形的阶梯。
    还未从蛟龙真身所带来的巨大震撼中醒转的众人,看到这一幕,再度陷入无比的震动之中。
    负手信步。
    长衫飘摇。
    说不出的洒脱肆意。
    “这就是主人……”
    袁洪昂首挺胸,只觉得一身血液都在燃烧沸腾。
    主人越强。
    它也与有荣焉。
    当然,它心里也是有着几分私心的,陈玉楼实力越是强大,不也侧面说明自己潜力可以么?
    否则瓶山妖物无数。
    论实力它不如六翅蜈蚣,论凶性它不如那一对山蝎子。
    甚至修行上,也是偷学的瓶山尸王。
    但偏偏……它一头年迈老猿,独得主人青睐,不但饶过自己一命,更是带在身边,炼化横骨、传授修修行法。
    除了天赋异禀,潜力过人。
    袁洪再想不到其他原因。
    “你小子,我不是说了半个钟头回来?”
    就在它胡乱琢磨间,一道温和的笑声已经在不远外传来。
    抬头望去。
    陈玉楼已经站在山外礁石上。
    看着身前的昆仑,一脸无奈的道。
    先前出水的那一刻,他看得清清楚楚,这小子已经准备下湖了,要是再晚一步,他都不敢想象后果何等严重。
    面对掌柜的问话。
    昆仑只是挠了挠头。
    约定的是半个钟头,多一分钟都不行。
    “好了,下次不准这么冒进了。”
    昆仑跟在身边十多年。
    比红姑娘上山的时间还长。
    三个人中,也只有自小就在陈家庄长大的拐子资历比他老。
    但陈玉楼对他却最是在意。
    不是因为别的。
    昆仑也就是看着块头大,实则心思简单纯粹,跟个没长大的孩子差不多。
    留下一句话。
    陈玉楼这才看向鹧鸪哨,朝他拱了拱手,“多谢道兄帮忙拦住。”
    “陈兄客气。”
    回过神来的鹧鸪哨。
    看着入水足足半个钟头,浑身上下却滴水不沾的他,心中更是惊叹。
    这已经不是他能够理解的范畴。
    “对了,那头蛟龙……”
    随即他又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
    “道兄放心,接下来,抚仙湖上至少能有十年太平。”
    听到这句话。
    鹧鸪哨更是一阵失神。
    以他对陈玉楼的了解,几乎从不会夸大其词,既然说了十年,那就一定会是只长不短。
    至于,为何是十年。
    或许是他与那头蛟龙之间达成的约定?
    从刚才那一幕看。
    蛟龙亲自相送,天底下能有这份待遇的,恐怕再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陈把头,那我们是……”
    见师兄他们两人似乎言谈至此了,老洋人忍不住插了句嘴。
    “当然是回城。”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陈玉楼打趣道,“难不成老洋人兄弟还想继续待会看看湖景?”
    “那还是算了。”
    被点破心思,老洋人难得老脸一红。
    这鬼地方来一次就够了。
    再说湖上有什么好看,除了身下这座孤山,就只有一望无尽的湖水。
    见状,陈玉楼哑然失笑,“好了,有什么事回城再说。”
    不用过多提醒。
    两个负责驾船的伙计,已经去瀛海山背面将大蓬船划来。
    之前因为担心,与抚仙湖老蛟厮杀,会将船只摧毁,以至于断了回城的路。
    所以才刻意将船藏在了后山崖壁下。
    没想到。
    事情的发展远远超乎了预料之外。
    想象中的恶战并未发生。
    老蛟不曾掀船食人,掌柜的也没有如以往一般斩妖伏魔。
    看最后情形。
    一人一蛟之间,反而犹如多年未见的老友。
    这他娘跟谁说理去?
    说出去都没人敢信。
    将船靠在岸边。
    一行人踩着木板顺次而上。
    不多时。
    大蓬船再度起航。
    船桅上挂着的帆布在湖上水风中哗啦啦作响,船后湖面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白浪。
    陈玉楼站在船头,回头望着瀛海山在视线中越来越小,心里不由生出几分感慨。
    回首今日之行。
    即便是他。
    都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
    说实话,一直到龙潭山之前,他都没有想过种灵一事。
    毕竟这一路上听到关于所有抚仙湖河神的传言,描绘出的都是一头凶煞滔天、兴风作浪的食人恶蛟。
    斩蛟龙。
    也算是泽被黎民了。
    但从龙潭下水府中找到那枚龙蜕开始。
    他就有了个新的念头。
    大胆到,即便是他都觉得疯狂。
    好在今日之行还算顺利,和他的计划几乎相差无几。
    “十年……”
    想到离开水府前,周蛟所设想的时间,陈玉楼心绪不由神游天外。
    十年对蛟龙可能就是恍惚一眨眼。
    但于他而言,却是充满了未知。
    而今,距离金丹境只有一窗之隔,只等静静修行,水到渠成的那一日,自然能够捅破那层窗户纸,推门而入大境。
    真要一炉水火炼金丹。
    到时候。
    纵然周蛟化龙,也无需任何担心。
    就在凝神思索时,陈玉楼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从远处那座几乎只有芝麻大黑影的瀛海山上收回目光。
    转而投向湖下某处。
    一双清澈的眸子,仿佛能够洞穿重重湖水,看到那座雾光笼罩的水府深处。
    周蛟身躯盘绕。
    昂首闭目。
    那枚龙蜕漂浮在它身前半尺处,其中隐隐一道道乌金色的光线流转。
    光线微暗。
    但不知道为何,却能将四周月光石所刻的夜光珠光芒尽数压下。
    映照的它一张蛟面神秘而威严。
    “还真是快啊。”
    见此情形,陈玉楼不禁低声喃喃了一句。
    它期待这一日,怕是实在太久,所以才一刻都不敢耽误。
    见他站在船头,似乎在琢磨事情。
    连同鹧鸪哨在内的众人,谁也没有上前打搅,只是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
    差不多一个来钟头后。
    茫茫水雾中。
    终于望见了古城以及湖边码头的轮廓。
    因为返程途中逆风而行,多花了差不多一倍时间。
    一行几人虽然没有说话。
    但从暗暗舒气的举动,就能看出各自心中所想。
    看来老蛟给他们带来的压力还是不小。
    只是。
    船只刚一驶进码头。
    原本岸边还有几道身影,看到船只的一刹那,竟是一个个如临大敌,纷纷放下修补船只、渔网的活计,往远处低矮的片屋逃去。
    “什么情况?”
    “他们跑什么?”
    “奶奶的,本来还想着讨口水喝,怎么跟见鬼了似的。”
    见此情形。
    两个跳到湖案上的伙计,先是面面相觑,随即忍不住破口骂道。
    “把我们当成水鬼了呗。”
    陈玉楼嗤声一笑。
    毕竟,连着三年湖上风浪不止,纵然是再老道的渔民进湖,也只有船只被掀,没入湖底的下场。
    几个外来的愣头青。
    一头扎进抚仙湖。
    断然没有半点活着回来的可能。
    所以,看到他们时,一帮渔民才会如此恐惧,以为是水鬼回来报复。
    “他娘的……”
    听到这个解释。
    两个伙计顿时瞠目结舌。
    他们还只当是,这帮家伙黑了心高价卖船,怕他们回来要钱,所以才跑的飞快。
    “昆仑,去把这一片领头的找来。”
    对两人反应,陈玉楼并未理会,只是吩咐了一声。
    “是,掌柜的。”
    昆仑当即领命。
    背着大戟,直奔那一片茅草矮房而去。
    没片刻的功夫。
    两个头发花白一脸干瘦的老头,哭丧着脸跟在他身后。
    除了两人外。
    棚屋里又钻出来乌泱泱一大帮人。
    多是青壮年轻人,一个个赤着上身,皮肤黝黑,手里提着五花八门的兵器,嘴里用土话骂着什么,看上去气势汹汹。
    不过。
    面对背戟而行,独身一人的昆仑。
    却愣是没有一个人敢冲上去。
    见状,陈玉楼当即明白,那两个老头身份地位一定很高。
    昆仑虽然不善言辞,但做事自有一套,这么短时间就能将领头的准确找出来,换个人怕是都很难做到。
    “见过两位老人家。”
    “一路受惊了。”
    等到了跟前。
    陈玉楼冲着两个惊魂未定的老头抱了抱拳,温和一笑。
    对付这等愚民。
    最好的方式就是先兵后礼。
    陈玉楼绝对是个中高手,简单两句话便打消了两个老头的疑虑。
    “没,没有。”
    其中一个大概五六十岁,脸上刻满了皱纹,双手粗粝,一身挥之不去的鱼腥味,
    一看就是常年漂泊在湖上的打渔人。
    他听得懂汉话。
    此刻见陈玉楼气质出尘,说话又温声细语,比身后那家伙不知道要胜出多少倍。
    当即连连摇头。
    “叫两位过来,是有一件事相告。”
    “不知……先生说的是什么?”
    老渔民抱了抱拳,一脸认真的问道。
    “方才一趟,我们几人登上瀛海山孤岛,已经见过了河神,它让我们转告,这几年湖上潮浪并非初出自它的本意,是有人触怒河神,所以才会略惩小戒。”
    说到这。
    老汉已经猛地抬起头。
    神色间满是难以置信。
    几度想要开口,不过都被陈玉楼伸手打断。
    “另外……河神说了,接下来,湖上再不会有任何风波,你们尽可安心打渔,但有一点,无需再行祭神之举。”
    “这……”
    老汉咕咚一声,重重咽了下口水。
    “河神老爷,真是这么说?”
    “千真万确!”陈玉楼点点头,“当然,各位若是不信,尽可入湖一试便知。”
    闻言。
    老渔民心神已经激动到无以复加。
    他们祖祖辈辈都是逐水而居,靠水吃水,这几年湖上不太平,已经快逼得活不下去。
    只能转去河上,靠着摆渡运货勉强为生。
    要是真的能够重回湖上打渔。
    那他们这些人也能活命了。
    “先生稍等,此事太大,老汉我一个人也没法做主,需要和大家伙商量下。”
    “老人家自便。”
    陈玉楼伸出手,示意他无事。
    老汉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当即转过身去,用土话将他的话尽可能重新翻译了一遍。
    “达公,河神老爷已经数年不曾露面,湖上如何,您比我们看的明白,哪能因为这几个外乡人一面之词就贸然进湖,寨子已经容不得再有折损了。”
    “就是,达公,我怀疑这几个外乡人就是胡言乱语,河神老爷哪是轻易就能见到的,我们在这住了几十年,也不曾见到一次。”
    “妖言惑众,我看他们就是不怀好意!”
    哗啦——
    刹那间。
    整个湖滩上众人就跟沸腾了一样。
    争论声、质疑声、吵闹声,连成一片。
    那些手握鱼叉的青壮,看向陈玉楼一行人的脸色更是不善。
    看到这一幕。
    老渔民也有些手足无措。
    虽然寨子里的年轻人性格暴躁了点,但他们说的也不无道理。
    这几年,已经折损了不少好手。
    万一消息不实。
    船只都是小事,但人命宝贵。
    犹豫再三,他只能讪讪的抱着拳,嗫嚅着道,“这,先生,不然还是让我们再考虑考虑……”
    “看来,老人家也以为陈某是在诓骗于你?”
    见此情形。
    陈玉楼哪里还会看不懂。
    眼角微微一冷。
    不等老汉再多解释。
    刷的一下拔出腰间长剑,在众人惊疑万分,错愕不解的目光中,忽然转身,一剑朝着来时的大湖上斩下。
    轰隆——
    看似轻飘飘的一剑。
    但剑光自上而下。
    整座码头水面上竟是凭空出现了无数道水浪,潮头自两边分开,仿佛将码头一下斩成了两段,剑气犹自不减,又在湖底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这……”
    “天老爷,这是遇到真仙了。”
    原本还嘈杂的湖滩上,瞬间寂静如死,变得落针可闻。
    一帮渔民哪里见到这样的阵仗。
    吓得脸色惨白如纸,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陈某最后再说一次。”
    “河神转告,信不信由你们。”
    轻轻收起长剑。
    陈玉楼不再言语,招呼了几人一声,留下一句话,便径直朝古城方向而去。
    山人渔民,一叶蔽目不见泰山。
    这种情况下,解释再多,也不如一剑有用。
    直到他们几人渐行渐远。
    消失在了视线中。
    湖滩上一众渔民才终于回过神来,不过脸色间仍旧惊魂未定。
    心里一点底气没有。
    只能将目光投向最前方的老人。
    “达公……”
    面对众人惊疑不定的眼神,老渔民一咬牙,大声道。
    “还看什么,去河里把船拖来,老汉我亲自入湖,我就不信仙人还能骗我一个老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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